又是一年春带雨,满树梨花惹人怜,清风吹得满池皱,簌簌衣衫徒袭染。
习庆府自古多出文人,好像水土里就带了那么点儿翩然气韵,以至下头寻常百姓也惯爱赏花斗草,做些fēng_liú雅事。
这日城外起了花神庙会,热闹非凡,又从昨儿夜里就飘了点薄雨,出来寻花问柳的人便少了许多,连着天香楼的老鸨兰姨都懒怠起身。
青楼楚馆么,白日里本就不是正经营生的时候,难得人少,索性偷个懒儿罢。
春日熏风天生一股缠绵,吹着春雨也有气无力的,牛毛似的一层慢悠悠荡开去,好似谁家朝天井里抖了一蓬纱。
兰姨懒洋洋打了个哈欠,斜靠在二楼栏杆上朝外胡乱扫了两眼,听得走廊尽头小门吱呀一声响,摇扇子的动作顿了顿,便扭着腰肢起了身。
“抄完了?”她对这里头走出来的白衣少年问道。
那少年闻声回身,露出来一张好白净面皮,约莫十八、九岁年纪,俊眉朗目,倒是清然好个相貌,全然不似脂粉地出没之辈。
“抄完了。”他微微笑了笑,恰似外头吹皱的一池春水。
兰姨当年曾怀过一个孩儿,可终究不能生下来,心下愧疚,每月便会使人抄几卷经书烧了。他生的出色,一.\b\iq\u\g\etv.c\o\m』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
过了会儿,一群十来岁的少年男女结伴而来,身边都陪着丫头和书童,瞧穿着打扮俱是不俗。
一众主仆将近十人,将剩下大半个亭子塞的满满当当,又叽叽喳喳说话,硬是将琴声压了下去。
也不知谁先瞧见那头有人弹琴,彼此使了个眼色,倒是慢慢安静下来。
任泽也不理会,一曲毕,正思索下一曲弹什么时,却见眼前忽然多了一角蓝色衣袍。
他抬头看时,却是一个与自己年纪差不多的公子哥儿,面容倨傲。
两人对视片刻,任泽波澜不惊的重新垂首,又做了个起手势。
被人这样无视的公子哥儿面上刷的涨红,后头一众同伴也吃吃发笑。其中有个紫衣少女原本还想着是否要出言制止,如今见此情景,倒也觉得有趣。
“喂,你也会弹琴?”
公子哥儿决心讨回颜面,故意抖开那把白玉骨扇,大声道。
任泽置若罔闻,顷刻间又弹了一首曲子出来,那公子哥儿的脸已然涨成猪肝色。
“阴天下雨不抚琴,”公子哥儿恶狠狠道,“瞧你倒也生的人模狗样,竟连这个都不知道,却来这里卖弄!哪里算得爱琴之人。”
任泽手下不停,却总算分了个眼神过来,淡淡道:“想来阁下眼神不大好,我不过以此谋生罢了,这琴也借我之手重见天日,相互利用,何谈怜爱?”
众人不禁哑然。
谁人不爱钱,可他们生来便被娇养,只论些风花雪月,何曾听过有人这样光明正大的说什么利用?
当即有几人便皱起眉头,纷纷起身道:“生就锦绣皮囊又有何用?也不过是个满身铜臭的蠢物!”
“我们走吧,待在这里实在难受。”
就连那来挑事的公子哥儿也重新换上一副高高在上的表情,冷哼一声,拂袖而tv
任泽不管周围,只是闭目抚琴,也不知过了多久,指尖都微微发痛了,这才重新睁开眼睛,见亭中游人已然尽去,只剩一位紫衣少女。
两人猝然对视,先是一愣,继而齐齐收回视线,略略有些赧然。
凉风裹挟着春雨吹过,几片沾了雨水的梨花翩然落下,瞬间打破平静。
倒是那少女先开了口,“公子琴声似有忧思。”
原本琴声轻快悠然,不少游人都爱过来听,出手也大方。可也不知怎么回事,后来琴声竟渐渐低沉,凄凄寂寂,合着外头风雨飘摇分外零落,惹恼许多游人,都嫌丧气的走了。
任泽的眼睫轻轻抖了下,淡淡道:“人生在世,谁人不苦?”
那姑娘一怔,似乎被触动心事,姣好的面容上也染上薄愁,不再言语。
外头人来来往往,唯有两人静坐无言,谁也不说走。
任泽歇了歇,又弹了一回,不多时,便有丫头婆子寻了来,对那少女道:“姑娘怎的还在这里?雨天阴冷,莫要多待。”
那少女朝任泽瞥了一眼,没说话,安安静静起身离去。
待主仆三人出了亭子,任泽鬼使神差的抬头瞧了眼,见那婆子打的伞下有个小巧的“方”字印记,指尖微动,曲调已经变了。
那方姑娘才要踩着凳子登马车,耳中忽闻琴声有异,下意识又扭头看去。
弹琴的人好似一无所察,仍旧那样坐在原地弹琴。
可这琴声中,分明有送别之意……
作者有话要说:唉,我还是很喜欢任泽嗒,明天是番外下半部分,大约上午九点更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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