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早就买好了机票,今晚就走,晚上八点,有一辆车过来接她们。这次离开,就再也不回来了。
或许若干年后,覃樱老了,会带着小孙子孙女们重回故国,给他们讲述这个国家多么令人神往。
一切都准备好,等车的过程,覃樱盯着手机发呆,仿佛它是什么洪水猛兽。
半晌,她说:“妈,我去洗手间一趟。”
孙雅秀应了。
覃樱走进厕所,拨通那个电话,却无人接听。她在洗手间待了很久,孙雅秀敲门说:“樱樱,好了没有,车到了。”
覃樱关掉手机拉开门,说:“好了。”
车果然已经在外面等,孙雅秀拿着行李走出门,招手示意覃樱也快点出来。
覃樱回头,看着茶几上周渡留下的那张纸。抽屉里,有他留给她的很多东西,这些财产对许多人来说这辈子都可望不可即。
她没有动,那是一颗周渡献出来的真心。
她忍不住想,如果他能活着回来,看见这里人去楼空,会是什么样的表情。会难过吗,会多伤心。
司机帮着把行李箱放上车,孙雅秀说:“樱樱,怎么还不出来?”
覃樱走过去,拿起那张带有周律师字迹的纸,折好放进衣兜里。打开车门时,她动作顿住,忍不住回头看。
“怎么了?”
“妈。”她说,“好像房子里还有两盆花呢,要是我们走了,谁给它们浇水。”
孙雅秀说:“只是花,没关系的。”
“那,那些银-行卡,不动产权证,放在抽屉里,被入户盗窃了怎么办?”
“傻闺女,这些东西拿到手不知道密码有什么用?”
孙雅秀看见她眼眶慢慢红了,带着泣音说:“那周姥姥会在哪里,他如果回不来,周姥姥怎么办?”
谁为这个孤寡老人养老,谁给她送终。周渡没把周姥姥送过来和她们一起,到了现在,他都怕覃樱受一丝一毫的委屈。
问完这句话,覃樱似再也忍不住,泪珠子不受控地往下掉。
早在她问出第一句时,孙雅秀就知道她的心思,见状,她好气又好笑地推了女儿一把。
“行了,回去吧,回去等他。”
他这么爱你,一生得何其有幸,才会遇见爱自己如斯的人。你虽算计万般,历经千帆,说到底,依旧算不过一腔赤诚。
*
十一月初,缙平小镇下起了雨,覃樱关上窗回来,看见电视里在播报一则新闻——金在睿失踪三天了。
她压下紧张担忧的心情,窗外雨帘汇聚成一条条直线,食不知味地吃着晚餐。
这段时间,她每天都在关注坞城的消息。她担心周渡,可是还没到没脑子地跑回去。她显然是周渡束手束脚的缺点,好好待在这里,周渡没有后顾之忧,反而兴许能和金在睿势均力敌。
开弓没有回头箭,如果几个月前知道是今天这样的场面,覃樱一定会计划更多有利周渡的事情。可她一开始回到他身边,就是为了祸害他的。如今她留在缙平这个小海湾,他的生机才更大。
这是一场漫长而焦灼的战役,周渡说慢些半个月会回来,可一个多月过去了,他杳无音信,令人很不安。
她不知道周渡去做了什么,也不知道他现在是否安全。周渡一早关了机,证明他不想通过通讯被金在睿监视到任何东西——尤其是覃樱的下落。
晚饭有一道鲜美的鱼汤,鱼是海鱼,上午渔民们从大海里捕捞起来,孙雅秀花钱买的。
见覃樱吃得很少,像小猫的胃,孙雅秀说:“多吃点,别担心了,金在睿失踪是件好事。”
至少证明周渡有动作,证明他还活着。
覃樱胡乱点点头,端起母亲递过来的鱼汤,也没品出是什么滋味,往肚里灌,才喝了两口,一股作呕感传来。
她捂唇,跑进卫生间。
孙雅秀连忙说:“这是怎么了,身体不舒服,还是感冒了?”
覃樱摇摇头,干呕以后,那股恶心感还是难以驱散。结果抬头,看见自己妈妈复杂的眼神。
“你该不是……怀了吧?”孙雅秀越想越像那么回事,一般孕吐开始在六周左右,“你想想,上个月生理期来没来。”
覃樱:“好像没有。”
她就顾着关注金在睿的事了,根本没有在意自己的生理周期。而且她和周渡每次做,他都带了套的。第一次虽然没有来得及,可她吃了药,应该不会怀孕才对。
可怀孕这个消息不是小事,也顾不得尴尬,她把疑惑给孙雅秀说了说。
孙雅秀说:“那也说不准,有些时候避孕措施没有到位,还是会的,只是概率很小。现在太晚了,明天去检查一下。”
覃樱只好点点头。
“如果真的有了,你想要这个孩子吗?”
猝不及防被问到这个问题,覃樱愣了愣,半晌,点了点头。孙雅秀叹了口气,没说什么。她是覃樱的母亲,周渡现在生死不知,为覃樱好的话,自然是她没有孩子比较好,今后无牵无挂。
“漱个口,再吃点饭。”
覃樱乖乖照做,她摸摸小腹,心里生出柔软的情绪。虽说吃得艰难,她却比平时吃得多。
半夜下起雨,覃樱醒来,下意识往旁边滚,想靠近周渡温暖的怀里。往常这种天气,无需她做什么,他就会抱住她,哪怕脸上一派冷淡,动作却极尽温柔和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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