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喻走了。
他的新跑车就停在街边,岑明止站在原地目送他甩上车门,发动机一声轰鸣,卷着风雪绝尘而去。
那是几个月前他替言喻定来的新车,性能如何,岑明止再清楚不过。如果道路通畅,不需要太久,他们的距离就会超过百米,到公里,到难以再见。
岑明止收回冻僵的手,放进大衣口袋里试图寻找一点温暖。但毛呢上的热度已经几乎散尽,他的指骨骨节有些刺痛,大脑里的思维也有一些迟钝,在那跑车消失于车流后他才缓慢意识到,他们本来就不会再见了。
已经没有了再见的理由,这段畸形的、单向的,令人痛苦的关系彻底结束于刚才的争吵,言喻头也不回地离开,而他还站在原地。
原来这就是他们的离别。
简单到有些匆忙,像耳机里的歌戛然而止,停下的地方前后不接,总让人怀疑会不会还有后续。
“对不起!对不起岑助理,我来晚了!”身后传来呼声,岑明止回头,季杉穿着一身雪白的羽绒服,正匆匆跑来。
岑明止的视线得以聚焦,季杉急刹车在他面前,鞠躬赔礼:“岑助理对不起!路上太挤了……对不起!”
“没关系。”岑明止笑了笑,他该感谢这迟到的十分钟,维护了他和言喻最后的体面。
“对不起对不起,我应该再早一点出门……”季杉却仍不住道歉,岑明止不大想听,语气温和地打断他:“先进去吧,请你吃顿晚饭。”
“我请您吧。”季杉说:“让您等了这么久,真的太过意不去了。”
岑明止没有与他争,走在前面进了门,同服务员报出言喻的名字和手机号码。言喻订的是一间小包厢,本来就是二人座,如今倒是刚好,位置也不用再加。服务员拿来菜单,季杉左右看看,小声问:“原来是言经理订的位置吗?”
是言喻订的位置,岑明止翻菜单的手停下,转而去推眼镜,推空时才想起来,眼镜刚才被言喻砸在门口,镜片已经碎了。
但镜框应该还好,他该捡回来的。
“嗯。”岑明止说:“本来想安排你们见一面。”
“咦,岑助理今天没戴眼镜啊。”季杉发觉了他刚才的动作,笑道:“怪不得觉得您哪里不太一样。”
岑明止笑了笑,把手收回来,没有说话。季杉又问:“那言经理不来了吗?是不是临时有事?”
岑明止说:“嗯,他不会来了。”
季杉没有察觉到他语气里的不同,松了一口气:“那正好。您今天跟我说说他的口味吧,免得我以后出错。”
他确实是一个适合成为助理、照顾别人饮食起居的人,甚至比岑明止想象的更加谦逊有礼,也对工作更加上心。岑明止按照言喻的喜好点了几道菜,上来以后尝过,再告诉季杉哪些言喻应该会满意,哪些味道上有哪些欠缺,如果是言喻,会希望这道菜如何改进。
季杉用手机备忘录一一记下,又仔细询问了言喻的忌口和饮食习惯。岑明止缓慢讲述,渐渐说得越来越多。言喻吃饭口味挑剔,饭店里很难做出他满意的味道,因此在外面吃饭总是吃得不多。岑明止一手厨艺为他而学,火候调味,食材搭配,都是为他量身定制,精确到分毫之间。
这样的事除了饮食,在其他地方也多且繁杂,一说就无法控制。岑明止手肘撑在桌上,也许是因为刚才的风太冷,他感到胃有一点胀痛,像是什么东西灌满了里面,撑得胃壁僵硬。
他按住额头,背上已经渗出了冷汗。西装里的衬衫紧贴着冰凉的脊背,包厢里中央空调风口恰好正面朝他,不断吹出的热风全都黏在呼吸道里,反胃更加严重。
“岑助理?怎么了?”季杉停下/
他好像很累,季杉安静下来,没有再坚持,由岑明止刷了卡,和他一起从位置上站起来。
服务员取来两人的外套,季杉穿好自己的去看岑明止,发现他的动作有些慢,手从大衣袖子里伸出来时,指尖似乎在发抖。
他的脸色真的很差,季杉紧张道:“要不我送您去医院吧?”
岑明止摇头,同他往外走,季杉赶上来扶他:“那我替您叫辆车?不对,我送您回家?”
岑明止说:“不用,等一等,不要叫车。”
他步子不太稳,但好像很急,走得很快。季杉小心扶住他,出了餐厅的大门,岑明止往方才站过的地方走去,季杉看着他拿出手机,打开前置的闪光灯,躬身对着人行道的地砖一块一块仔细地照。
“您找什么?”季杉也往地上看:“是丢东西了吗?”
岑明止没有答,把那一寸地方来回照了数遍,什么也没找到。
他的眼镜不见了。
那并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没有行人会为一堆碎片低头,也许是被环卫人员扫掉了,在这一顿饭的时间里。
“没有吗?”季杉问:“是什么东西?”
“……没有。”岑明止直起身来,说:“没有就算了,不重要。”
就算有又怎么样,无论镜片的材质是树脂还是玻璃,都已经碎了,再也不可能补成原来的样子。
破镜难圆,他又怎么会不知道这四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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