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嗣颔首,接着问道:“这些佃农租种聂氏田地,田租如何?”
芷苏回道:“根据佃农租种田地的不同,田租也不尽相同。上田是二十税一,中田是十五税一,下田则是十二税一。霸水和渭河的上等良田,一般是不外租的。”
所谓的二十税一,是将田地一年产量分成十份,佃农取两份,地主取七份,剩下的一份上交国家。
注意,佃农是不用上交国家任何田地税的!
因为佃农没有田地,依附聂氏,租种聂氏田地,所以他们不用承担田税。
十五税一,同样将田地一年产量分成十份,其中一份上交国家,剩下的九份,地主取五,佃农取四。
至于十二税一,同样一份上交国家,剩下的地主和佃农五五分。
这样一算,对佃农来说,貌似租种下田是最划算的。其实恰恰相反,下田产量不行,交了国家的,再交地主的,到佃农手里面毛都没有。
中田是最好的选择,但是田租一样不便宜。至于上田产量虽多,但是一般聂氏都是自己弄,很少外租给佃农。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酆朝的百姓和佃农,其实还是挺幸福的,最起码手脚勤快些不会被饿死。
实则恰恰相反!
先说佃农自己,他们虽然因为没有田地,依附聂氏的关系,少了田税、人头税,可问题是他们逃不掉‘赋’!
税赋虽然是一个词,可是搁在酆朝需要拆分来看。税,指的是田税,上交国家农作物,充盈国库。简单而言,全天下都是天子的,百姓种的地,自然也是天子的,那就要交税,侍奉天子。
可‘赋’不同,俗话说‘税以足食,赋以足兵’,赋是用作军资的。就算佃农租种豪奢之家田地,但是户籍挂在朝廷那儿,那就必须要交赋!
呵,朝廷在征赋上,那可是变着花样的压榨。一开始一家交一份,后来按照成年男丁人头收赋,再后来变成按照人头收赋,换句话说,无论男女老幼,都要交赋。
到现在,百姓交了田税,交了各种乱七八糟的赋之后,所剩的余粮,仅够一家人勉强吃饱,不至于饿死。
你以为结束了?
没有,税赋归税赋,徭役归徭役。该压榨你,还得继续压榨。
在这种情况下,除非百姓家中的田地收成还不错,且一家人勤奋,方才能勉强过日子。
若是遇上个灾年,卖儿卖女都是轻的,大多数百姓都是直接卖田,租种豪奢之家的田地。
最起码,成为佃农,他们还能逃避田税。
而且,成为佃农之后,为豪奢之家种地,水源不用担心。耕牛、农具什么的,还有机会租用。
是的,是租用,不是借用。地主不会给佃农无缘无故的爱,一切都是建立在利益之上。
在这层层的剥削之下,百姓勉勉强强能苟延残喘的活着。
是故,似聂氏这样的豪奢贵庭,门下佃农没有过万,那也有上千之数。
没有办法,聂氏自己的田地多,且华阳郡大部分的良田都被聂氏占的干干净净,想活下去,那就得租种聂氏土地。
更别说,聂氏自己开辟的私田不知凡几。
朝廷对这种情况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似聂氏这种豪奢之家,都是地方的纳粮大户。
故而,为了增加朝廷收入,向百姓加重征赋,成为了不可逾越的问题。
在聂嗣看来,这种问题是历朝历代都解决不了的,随着时间推移,这种问题迟早暴露。指责朝廷什么的,完全没必要,生产力、制度、教育开化等等问题,让这种事情循环了上千年。
只是,佃农越来越多,算是好事吗?
聂嗣想到了荆州的那位‘义阳王’,以及上万流离失所的百姓。
‘看样子,不远的将来会有妖孽出现啊。’
“芷苏,你知道的还挺清楚的啊。”聂嗣笑着道。
芷苏小脸微红,低声解释道:“奴以往跟在女君身边服侍,听女君说起过,便记了下来。”
二人说话间,却见负责管理此处庄园的赵管事领着一大圈人走了过来。
赵管事来到聂嗣身边,先是躬身一礼,旋即道:“少君,这几个小畜生偷入园林,采摘林果,罪不可恕,请少君处罚。”
说着,几名庄丁将几个小萝卜头拎出来丢在地上。几个小家伙年纪不大,约莫十二三岁这样,各个面黄肌瘦,像猴子一样,穿着粗麻制成的简陋衣裳,那细胳膊从袖口中伸出来,好似泥鳅从陶碗中探头一样。
他们嘴上、身上,皆是星星点点的乌紫之色。
“你们动手了?”聂嗣不经意的蹙眉。
赵管事眨眨眼,摇头道:“少君,我们没有动手。”
“那他们嘴上的东西是什么?”
闻言,赵管事先是一楞,旋即解释道:“少君,这几个小畜生偷吃桑葚、李果、梨子等,嘴上的都是果水啊。”
聂嗣恍然,他给忘记了,七月正是桑葚成熟之时。
说起来,聂氏的林产也有不少,大多都是圈禁在庄子四周。此时的酆朝,林产同样具有私有性。换句话说,田地是他聂氏的,林子也是他聂氏的,有些山矿还是他聂氏的。甚至,如芷苏说的那样,某一段河流都是他们聂氏的水产。
这些,都是他们聂氏的。没有得到聂氏的允许,偷入园林,摘食林果,那就是盗窃!
“你们没吃饱吗?”聂嗣看着几个小家伙。
赵管事眼一蹬,“少君问你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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