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的疲惫,在泡澡中得到了很好的释放。
聂嗣憋着气,缓缓沉入桶中,仍由温水浸泡着长发。对于聂嗣来说,啃硬饼能接受,不能洗头实在太难受了。
长发油腻至极,手一抓全是油,一股异味弥漫。如果可以,他真想剃光头发,留个寸头。
但是不可以。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
如果酆朝有剃头匠这个职业,肯定会饿死。
不过,这并不是说头发从一出生开始就要一直养到老死,那得多长?
在保持一定长度的前提下,可以略微修剪。
聂嗣舒舒服服的泡完澡,顺带洗了个头,换上崭新深衣,正准备回房好好补觉,不想这时有人上门拜访。
听房。
一名身着绸实衣裳的中年人规规矩矩立在堂中,一双眼睛时不时转动,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在他看来,这里同他们宋氏相比,未免有些过于‘贫乏’。不过转念又想,此地乃是聂氏少君的暂居之地,简陋些也能说得过去。
须臾,奢奴走了进来。
他甫一瞧见中年人,神色略显倨傲的拱手,“原来是李掌事,许久不见,近来可好啊。”
李掌事见了奢奴,立马赔上笑脸。
“竟是奢伯亲迎,实在不敢当。”
奢奴淡淡点头,问道:“李掌事亲临,想必是有要事,说吧。”
闻言,李掌事略显犹豫,言道:“奢伯,在下此来,乃是奉了聂氏女君之命,前来寻聂少君的。”
“吾家少君歇息了,有事你直接告诉我吧。”
“还请奢伯见谅,聂氏女君说了,让小人必须亲自传话给聂少君。”李掌事硬着头皮言道。
奢奴皱了皱眉,心道此人好不知趣,如今自家少君正在歇息,岂能让他去打搅了少君清梦,少君可是好几日都没有睡个安稳觉了。
可是,紧跟着奢奴便看见李掌事从袖子中取出一块润白色的玉佩。
“奢伯,此乃是聂氏女君交予小人,面见聂少君的凭证,还请奢伯验证。”李掌事双手奉上玉佩。
奢奴不敢怠慢,连忙接过玉佩细细观察。须臾之后,他已辨明玉佩真假。
“你且稍待,我去通知少君。”
“有劳。”
此时,聂嗣正准备歇息。
奢奴走至正房,将玉佩奉上,又说了一些事情,聂嗣只得强打起精神,在正房接待那位李掌事。
李掌事以往很少见到这位聂氏少君,不过这一次见到,着实让他惊讶了一番。因为这位少君,确实长着一副能让栎阳各家细君前仆后继的容貌。
难怪聂少君要来丹水进学,这要是留在栎阳,恐怕是一刻也静不下来。李掌事暗自想着。
聂嗣跪坐着,手中揉捏着玉佩,眼眸玩味的看着李掌事。
不知不觉,一炷香的时间过去,聂嗣愣是一句话没说,就是静静的看着李掌事。到最后,李掌事自己撑不住了。
“敢问君子,可是小人有什么失礼之处?”
李掌事以为自己什么地方的礼仪没做好,惹得聂嗣生气,所以他才这么长时间一句话不说。
聂嗣轻轻将玉佩放在案几上,直了直腰背。
“季玉,他如今到哪儿了?”
声音不轻不重,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确定。
李掌事惊讶的看着聂嗣,旋即又觉得直视聂氏少君有些失礼,所以微微低头,看着案几。
“您,是怎么知道的。”李掌事咽了咽口水。
“此玉佩,虽非名贵之物,然因其润白之色,颇得母亲喜爱。就算当作凭证,她也会交给你家少君,而绝对不会是你。”聂嗣淡淡道。
闻言,李掌事苦笑一声,坦白道:“正如吾家少君所言,确实瞒不了您。”
聂嗣轻轻一笑,并未因此得意。
凭证这种东西,母亲绝对不会交给一个仆从,更何况还是宋氏的仆从。此人之所以能持有玉佩,多半是那个人给的。
“这是吾家少君,让小人交予您的帛信。”李掌事从袖子中小心翼翼的取出帛书,交给奢奴,由奢奴转交给聂嗣。
聂嗣没有着急看帛信,反而问道:“季玉为何要先遣你过来?”
闻言,李掌事面露尴尬,小心道:“少君说,他想说的都在信中,您一观便知。”
说到底,他就是个送信的工具人,啥也不知道,而且一路上携带着‘烫手’的玉佩,紧张的要死,深怕玉佩丢失。如今见到聂氏少君,他也算是能交差了。
聂嗣轻笑,伸手打开帛信:
‘大兄如面,弟圭谨敬,自去岁一别已有年余......’
写信之人是他的表兄弟,姑母之子宋圭。自小这位小老表就跟着聂氏子弟一起长大,彼此之间也颇为融洽熟悉。信中内容除了问候他之外,却没有提到其他事情,这让聂嗣不由得奇怪,弄了半天,浪费一张帛书,就写了这些个废话?
“宋氏果真豪富。”聂嗣放心帛书,轻描淡写的说着。
生气倒是不至于,就是觉得这个小老表有些调皮,让人持着自己母亲的玉佩来见他,却什么大事也没有,闹呢?
李掌事面露尴尬,若是旁人说宋氏豪富,他定会坦然一笑。可说这话的是聂氏少君,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表露任何情绪。
“你们家少君让你先一步来此,想必是有事情吩咐你的吧。”聂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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