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大人号称不动山,见过的风浪比人吃过的米还多,还能勉强维持着平静,把册子传了下去。
后面的其余大学士,看见这玩意,瞳孔地震都是轻的。
册子传到最后的东阁大学士李慎手中,李慎看完,抬头看了看铁慈。
铁慈对他笑眯眯一抬下巴,李慎无奈,只得把册子传了下去。
往下就是六部九卿,其中已经涉及到某些人的名字,当某些人看见自己的名字赫然列于其上,后面还跟着一大串的田产店铺等名称时,顿时如被烧着了。
恨不能就地撕了,但是不能,皇太女在上面看着呢,不仅不能撕,还得传下去。
简直好比裸奔,在众目睽睽之下公开处刑。
册子在人群中传递,伴随各种各样饱含不安、震惊、心虚、畏惧……流转不定的脸色。
铁慈在上头看得分明,微微一哂。
册子是慕容翊在兵部尚书府给她的,她当初看见时候一眼就猜到是什么,但又不敢相信。
以慕容翊的身份,这应该是辽东和朝中臣子勾连的账本,毕竟辽东虽然隐然自立,但还是要和朝中打好关系,以求得诸事方便。
而辽东能从最初的普通藩属,不动声色发展到今日的势力雄厚几乎自成一国,在这数代的时光中,少不了朝中一些人的打掩护和稀泥说好话蔽君聪。
这样一本账本,在辽东也是钳制大乾朝臣的利器,就这么给慕容翊轻轻松松扔到她脚下?
铁慈脑海中浮现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辽东王知道他家世子的胳膊肘儿往外拐吗?
另外,这个账册比她想象得要厚,某些人的家底也比她想象得更肥,算算其中的银钱,便是辽东王也不能这么喂大乾的臣子,慕容翊这是还使了什么手段,顺着辽东的这个账本,去调查了这些臣子的家底?
说起来辽东十八王子母族破产无依无靠,似乎并不是这么回事呢。
册子传了一圈,回到内侍手中,显然众人都受到了震动,并不仅仅是名册上的人。
萧派会发现自己派系的人居然藏有那么多的家产,容派会发现号称两袖清风的同伴其实两袖金风,两派的头脑,甚至能从账册中发现骑墙派——既对首辅表忠心,又收着萧家名下的商铺。
朝上弥漫着尴尬不安的气氛,人们早已忘记了先前争吵的内容,都直勾勾盯着皇太女手上的册子。
和辽东王勾连的罪名,往大了说是卖国,株连九族。
往小了说却也不过是收受贿赂之罪,罚俸降级,去职顶天。而且涉及的人这么多,皇太女是打算杀光半个朝堂,还是打算清空半个朝堂?
皇太女没让众人忐忑太久,册子回到手边,示意内侍端过一个火盆。
殿上起了一阵骚动,众人有点猜到,又有点不敢信。
铁慈就在众人不敢信的目光中,手一松,将账本扔进了火盆。
几乎所有人绷紧的身体都下意识一松,除了容麓川眼角微微一跳。
众人眼睁睁看着册子在火光中发黑打卷,化为灰烬,人人齐齐出了一口长气。
铁慈示意内侍把火盆端下去,拍拍手道:“好,接着议事吧。”
她对这件事,从头到尾没展现任何情绪,也没发表任何评论和警告,仿佛方才只是如同吃饭喝水一样的最平常不过的事体,不值一提。
但谁都知道这事太值得一提了。
但皇太女就这么轻轻放过了。
这是不欲搅起风浪大杀四方的意思。
众人庆幸的同时,心中越发凛然。
太女历练一遭,城府越发深沉,行事越发难以捉摸。
虽然行动表态了不欲大起干戈,但是账册烧了并不代表这事就完全过去了,相反,这把剑已经被太女悬在了众人头顶,没人知道什么时候会落下来,也没人知道会不会落。
要怎样才能不落?
看你表现咯。
能站在这朝堂上的都是人精。
接下来议事果然风向全变。
萧派和容派一改之前的反对和抗辩,对保皇派提出的各种控诉表示了十足的理解,并且很快同意了对相关人员的撤换和处罚。朱雀卫副提督下了狱,白泽卫的指挥使也被问了责,太女九卫接管皇城,三大营当事军官接受调查,三大营着令不得再在城内驻留,驻地迁往京城百里外,并在半年后和九绥边军换防。此事兵部失责,三大营兵符交回中军都督府。盛都府少尹调任甘州。
最后议到对萧立衡的处理,众人都沉默了。
暴风刮了两天,现在余波未去,盛都有房屋倒塌,无数百姓聚集在萧府门外砸石头,一场春闱案想搞的人一个都没搞成,萧家自己倒失了民心,如今朝堂之上,皇太女逼着大家处理了一大堆人,但是始作俑者萧次辅呢?
太女是什么态度?
是挟民意趁机对上次辅硬杠到底,还是见好就收?
萧派官员头皮发炸,心想就这位太女素日风格,怕不要操起棍子就干,而自己等人又该怎么办?这不是方才办朱雀卫盛都府那些人,萧府和自己等人干连极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不护着萧家,萧家就一定会拖自己等人下水,可护着萧家,皇太女追究账册之事又如何应付?
就很头秃啊。
萧府消息很是灵通,萧立衡人在府中,却很快地令人送来了悔过书,折子上句句恳切,道自己一切行为不过出于公心,不过欲为国家选材大典谋求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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