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一苇亲自来了吗?
也对,除了她,谁能这样悍然下令。
铁慈睁大眼睛对雾气那头看,可惜雾太浓,透视眼能穿透实体,却穿不过雾气。
她只能隐约看见那头船头上似乎有座太师椅,有人坐在那儿,在她的身侧,什么东西,一明一暗地光芒闪烁。
海面上一片安静,连闹事的俘虏都被震住了,余守备跪在那儿,大汗滚滚而下。
好一会儿,那声音才道:“老余啊。”
“标下在!”
“声音低一点,好吵。”
余守备换气音,“标下在。”
“眼睛怎么这么红,熬夜熬的?”
“是。标下几人看守这一船俘虏,夙夜匪懈,不敢懈怠……”
“真叫我感动。蠢得我都想为你哭。”
“……”
“一船俘虏,你也知道一船俘虏。俘虏用得着一船吗?有那么几个地位高的方便审问就行了。其余那些留着又浪费粮食又浪费精神,还守着做甚?这海这么大,都不知道往底下倒吗?”
铁慈:“……”
就,绝了。
敌国之间都不杀俘虏。这位把杀俘说得这么清新脱俗,振振有词。
回头想想,狄一苇的光辉战史不少,大多都是说她杀敌多少,令敌人闻风丧胆,但很少提到俘虏多少人。
这不会是,俘虏都杀了吧?
再看那余守备,居然露出一脸恍然大悟悔不当初神情。
铁慈叹为观止。
此刻隐约有点明白狄一苇是怎么能镇住这些彪悍汉子了。
这视生死规则道理于无物的睥睨,天生的震慑力。
这位作风雷厉风行,水师官兵假扮海盗的事刚出,想必她就已经趁机对永平水师出手并控制了军营和码头,不然也不该这么快从码头这边出发来接余守备。
水师虽然没有永平军人数多,但是是平级的,寻常人就算抓到把柄,也不敢轻易对同级军队动手,多少要犹豫,查证,谋定而后动。
看时间,这位却是在接到余守备的消息之后立即动手。
决断可见一斑,对部下的绝对信任也可见一斑。
吧嗒吧嗒的声音还在响,浓雾里红光一明一灭。
“虽然蠢了点,但是事情办得不错。回去休息吧,你的功劳,军中书记已经给你记上了。你的妻儿前些日子接过来了,之前的房子小了些,我让人给你换了个大一点的,回去后找老张去要钥匙。”
冷漠魔王又成了絮絮叨叨的奶妈,淡淡语气里满满人情味儿,换得余守备瞬间热泪盈眶,一个头磕得砰然有声:“谢指挥使!”
铁慈记得从军守备以上的军官是不允许携带妻儿的,怕军官没了挟制容易叛变。
显然狄一苇不仅不遵守,还拿这个作为获取军心的手段。
她不怕背叛。
有人搭上船桥跳过来,换了余守备等人上狄一苇所在的船,余守备上船之前,犹疑地看了铁慈等人一眼,对浓雾那头道:“指挥使,这几位帮了我们大忙,如果没有他们,我们拿不下这些人……”
“你这次抓住了机会。但显然你也不是懂得什么叫合适的机会。”狄一苇道,“我抽这一杆,被你们打断多少次了?”
余守备立即低头,歉意地看了铁慈一眼,灰溜溜地去那艘船上了。
又是一阵吧嗒吧嗒声响,好一会儿,狄一苇才说话,这回她的声音听起来更懒更松更有气无力,仿佛骨头都是酥的,道:“回吧。”
从头到尾,她就没理会铁慈等人。
飞羽忽然道:“别走,我的五钱银子呢?”
对面船上的人静默了一会,过了一会,狄一苇淡淡道:“水里那些人,是该死之人,不需你救,一钱都无。”
飞羽:“嗯?”
“五钱是你给我们。”她道,“我们对你手下留情,弓箭抬高了半寸,影响了准头,儿郎们每出一箭都是要记录并考校的,准头有失,轻则扣钱,重则降级,所以这五钱,得你赔。”
铁慈听着,乐了。
看飞羽吃瘪,就是辣么的愉快。
飞羽看不出生气的模样,还问:“看阁下心狠手辣,不像是个愿意对着陌生人抬高弓箭的人,那是为什么会给我这个五钱的机会?”
对面的声音还是淡淡的,不辨男女,也没情绪,像在说着天气不错一样,答:“因为你好看。”
铁慈:“……”
这赤果果的觊觎,她是该着急呢还是该笑呢。
飞羽听了这话,退后一步,悄声对铁慈道:“你看,路人都知道追逐我的美,为何你便视而不见?”
铁慈笑道:“那你便随路人去罢。”
对面狄一苇耳力极好,立即道:“不要。哪来的哪凉快去。”
她梆托梆托地敲了两声,像在磕什么东西,一脸不稀罕地道:“一年到头,见过的美人多了,都要,养得起么。还不如省下钱来,多吃几回合芳楼。回船——”
船只转舵,这边的船也跟着走,来换班的人是个游击,一脸的板正,和铁慈道:“公子相助的事我们已经知道了。指挥使说了,来历练的学生们编队正在操练,公子来迟,本来要按军令处罚的,看在公子帮助余守备看守俘虏的份上,这罚便免了。公子下船后,还是早日赶去永平别山驻地为好。”
铁慈心想,我可不仅仅是看守俘虏。
事实上,她可是给狄一苇卖了一个好大的人情。
狄一苇这边刚刚拿下这些假扮海盗的水师官兵,之后应该还要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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