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红树乱莺啼,草长平湖白鹭飞。
踏着江东四月初的落日余辉,郑璞与诸葛融同车而载,往吴国大将军而归,车上还放置了不少猎物,如鸟雀、野豕、花鹿等。
但这也是诸葛融意兴阑珊的缘由。
他终究还是没有猎得足够多的猎物,故而半岁俸禄被罚去了。
虽说,绝大多数江东臣僚都不会依靠那点俸禄过活,但身为天子近臣竟被罚了俸禄,岂非圣眷骤减乎?
安能不令他患得患失?
而始作俑者的郑璞,斜眼瞥见,心中不由有些好笑。
又思及他是为己代过,便侧首以颐指叠得整齐的虎皮,轻声说道,“我至建业后,承蒙葛君照顾有加,无以为报,便想以虎皮赠之略表心意,但望君莫嫌弃。”
“郑君言过矣。”
闻言,从伤神中醒来的诸葛融,连忙摆手而笑,“能得识郑君,乃我之幸也!且此亦是家兄嘱咐,郑君莫客气。再者,陛下所赐之物,我安敢受之?”
数张虎皮,乃是宴席临别时孙权赐下的。
且还有大珠一斛,水精、翡翠与玳瑁者合一斛,权作是谢郑璞不吝献谋之情。
只不过大珠与玳瑁等物并没有存放在田猎场,故而稍后才会有宫人送入郑璞暂住的诸葛府邸内。
“有何不敢受之?”
郑璞冁然而笑,“君子有通财之谊。我在陇右时,亦尝与伯松兄共通我国天子所赐之物,葛君不必忌讳。”
伯松兄......
诸葛融听罢,眼眸中泛起了些许思忆。
少时,方发出一声感慨,“唉,我已好久未闻仲兄音容了。遥想当年,仲兄入蜀地,我尚未及冠,而如今我已子女绕膝矣!”
此人才智虽不及父兄,然性情却颇为笃粹。
心中暗道了声,郑璞想了想,便又轻声谓之,“葛君,实不相瞒,我尚有事想托付,然而葛君不受虎皮之赠,令我无颜提及矣。”
“咦?”
诸葛融一愣。
旋即,慷慨作言,“郑君何事托我?但说无妨,我若力所能及,定无有推脱之辞。”
但郑璞却是默然不语,仅是笑吟吟的以目视虎皮。
意思很明显。若是诸葛融不接受虎皮转赠,他便不以事相托了。
“哈哈哈~~~”
亦令诸葛融畅怀而笑,略显无奈的摆了摆手,“罢了!罢了!郑君且说,且说。我受了虎皮之赠便是。”
“善!”
郑璞拊掌而笑。
他是想将孙权所赠的大珠与玳瑁等物变卖换成粮秣带回去,但他在江东人生地不熟且也没有时间处理,便想托付给诸葛融。
或许说,以如此商贾贱事去劳烦诸葛融,看似有些失礼。
其实乃内藏玄机。
郑璞是想看看,江东勋贵二代能否将粮秣送到巴东郡与汉军。
如若可以,那么大汉便可以组织商队,将巴蜀豪族的名义将战马卖给江东豪族子弟了。
粮储多寡,干系到国之安稳。
孙权纵使有心组建骑兵,亦是分批次购入战马,短时间内无法满足大汉的粮秣之缺。但若是阡陌郡县相连、庄园馆舍遍布荆扬二州的豪族亦闻风而动,那就差不多了。
毕竟江东豪族与功勋之家多不胜数嘛!
且是民间贩卖的作价,肯定要比官方要高昂一些。
事实上,先前诸葛恪出使的时候,大汉就打算推行民间贩马了。
但那时候大汉仅是夺回了陇右之地,战马亦不算多,且没多久江东便与辽东公孙渊有了往来,将大汉的战马作价压低了,是故以利薄而不为之。
“区区小事,竟劳郑君挂齿邪?”
听罢郑璞所托之事,仅是请他将珠宝换成粮秣后,诸葛融豁然一笑,“此事我嘱咐家中管事一声即可。”说罢,略斜头作思,又很好心的建议道,“大珠等珍玩之物,在建业作价不高。如若郑君不急于一时,我家中在荆南亦有庄园,可令人携珍玩前去荆南变卖,如此可为郑君多换些粮秣。”
“如此,我便却之不恭了,哈哈~~~”
郑璞不由大笑,且拱手做谢,“葛君急人之义,诚可为肺腑之友也!我归去陇右后,定寻一良驹令人送来江东,以壮葛君出行威仪!”
“礼重矣!礼重矣!”
诸葛融自是连忙推辞。
二人你来我往的争执一番,最后诸葛融出了一千斛粮秣,以半买半赠的方式接受了郑璞的好意。末了,他还欣喜作言,“郑君或有不知,我江东战马稀少,纵使宗室子弟抑或巨豪之家,亦难寻良驹驰骋。”
噫!
竟是如此“识趣”邪!
郑璞闻言倏然而笑,亦不迟疑,直言道,“若如葛君所言,我倒是可以代为周旋一二。我家中自有商队逐利,虽仅是往来蜀地,但也认识不少巴地大族的商贾......”
.................
田猎场,避雨小宅。
夕阳的霞光已然蔓延到案几前,但兀自捋胡沉吟的孙权,仍旧无有归去的意图。
目光虽然一直落在案几上铺展的郑璞之策,心思却早就陷入了追忆中。今日听了郑璞所献之策,令他再度想起了昔日周瑜的“二分天下之谋”与鲁肃的“榻上策”。
遥想当年,江东英才济济、上下戮力一心,故而能存雄踞江左的基业。
但如今,已经许久无人为他献策或共论如何谋基业未来了。
不止是英才早逝之故。
唉......
昔日袁术常叹“使术有子如孙郎,死复何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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