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暖看着他,凶犷的悲哀铺天盖地压将下来,把她吞没。
还有别的打算?他的打算真多,不把她打发掉,他就寝食难安么?原来她那么碍他的眼!她不懂,既然她是个棘手的麻烦,为什么他还要吻她?因为好玩吗?看她为他神魂颠倒是件可笑的事么?
“我不知道你要戏弄我到什么时候才算够,常听说舅舅冷情冷性,我以前不信,现在看来,也不无道理。舅舅在暖儿身上煞费苦心,叫我过意不去呢!着急要和我撇清,动那么多的心思。”她眼里只剩微亮的芒,像碾碎的太阳光,一点一点的黯淡,“我早知道会很累,你这样的人,怎么能让我爱得随心所欲?你总会想尽办法让我痛,我痛,你很有成就感么?”
他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在她眼里他是什么样的人?装腔作势,假扮清高的伪君子?不管是气话还是心里话,她让他如坠深渊,原来他们的存在就是为了彼此伤害,焚烧自己,还要殃及对方。
“你的好教养哪里去了?就这么和长辈说话?”他指着园门道,“出去!半点规矩也不懂,以后没有允许不准随便进我的下处。可记住了?”
如同狠狠挨了一巴掌,她狼狈不堪。那一吻没有任何含义,什么都不代表。灵魂交缠、挤榨,与ròu_tǐ无关。他的脑子依然清醒,疏远她,筑起高墙,把她困在围城里。
她退了两步,“舅舅教训得是,我太放肆了,没有掂过自己的斤两。日后当警醒,请舅舅放心。”欠身纳福道,“叨扰舅舅了,暖儿告退。”
他看着她走下台阶,慢慢朝甬道那头去。衣角飘飘,转过一排爬藤月季的架子,渐去渐远。
六月的风吹得他眼睛发涩,他背靠着抱柱,腿里像被抽光了力气,虚弱的瘫坐下来。
这算是处理好了吗?是为她着想吗?两全了吗?为什么没有轻松的感觉,只看到自己千疮百孔的心汩汩流血,疼到麻木,疼到喘不上气来。仿佛地狱里走了一遭,已经面目全非。
坊院外鼓声咚咚,华灯初上,天黑透了。
布家为表盛情,热闹的办了晚宴。布暖没有参加,这原是预料之中的。她这会子不知怎么在屋子里哭呢!他想到这里就止不住的泛哽咽,一顿饭吃得很落寞,强打起精神来应付几句,实在是力不从心。
好在有贺兰,他来得很准时,解了他的大围。他和布暖的事贺兰都知道,贺兰是个缜密细腻的人,颇会察言观色。见他这副落魄样,猜也猜了个十之八九,因此分外的活络。天南地北的胡扯,把布舍人弄得晕头转向,倒减免了他周旋的必要。
“六郎,怎么不多吃些?”沈氏坐在他边上,一味地给他布菜,“是天太热没有胃口么?我着人给你换梅子酒来好不好?”
容与道,“姐姐不必劳心,我素来不爱吃酒。官场上没法子推脱,到了这里,能赖便赖些,想来姐夫也不会计较。”
沈氏应道,“那是自然,他要计较我也不依。”又问起沈家另三个姐妹,听说了几个外甥女都许了人家,想想自己的闺女,不禁泪水涟涟,打着噎道,“你说暖儿怎么办才好!她自己心里也难,只不在我和他父亲面前露出来。我的暖儿那么乖巧,老天爷不公,遇上这倒灶的事儿!”
容与叫她一哭,愈发不是滋味。布暖的苦难里,自己充当了雪上加霜的角色。他愧怍不已,记挂着她,忍不住问,“她在房里么?怎么样?”
沈氏连连摇头,“看着倒没什么,只不愿说话。横竖自己不痛快,怕我担心不说出来。眼下这局势,我也闹不明白。莫名奇妙进了宫,原先还可以着紧张罗亲事,这会子倒好,都要耽搁下来了。”
他们姐弟说话,贺兰在一旁也听着。打量布夫人不知道暖儿进宫是他使的坏,否则现在早把他轰出去了。他心虚的摸摸鼻子,赔笑道,”夫人不必忧心,暖儿自有好婚配,说不定明日就登门了呢!若两年之内她没找着好人家,两年之后常住登门求亲,夫人看可使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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