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吃惊不小,“太子弘?”
她点点头,“是啊,所以贺兰很可怜。”
他不像布暖那样思想单纯,在他看来这是件危险透顶的事。危险的人物,危险的关系,简直是在玩火自焚!
他松开她站起来,暮色笼罩四野,盖住了远处的山和近处的树。一堆篝火渐渐暗下去,在这荒郊野外的夜,分外的凄清孤寂。
他说,“他们的事你不要参与,也不要过问。贺兰也算聪明人,聪明人办这样的糊涂事……”
他顿住了,自己倒先检讨起自己来。扶了扶额,才发现早就没了质疑别人的立场。眼下一副尴尬境地,拿什么来批判贺兰?他的爱是爱,别人的爱就不是么?他向来看不起贺兰,可到临了,居然无奈地和他沦为同类。
她忽闪着大眼睛,“舅舅的意思是?”
他刚想回答,不远处的草丛里唧地一声惊起两只山鹧鸪,他一手按在剑鞘上,冷声道,“谁在哪儿?”
没有人回答,只有呼啸的风声。布暖心里毛毛的,背上都起了栗。瞠大了眼睛往那一片幽暗的树影下看,风吹得茅草唰唰的响,一bō_bō像拍打的浪。并没见到有人的踪迹,她拉了拉他的虎头腰封,“舅舅,没人。”
容与十几年行军打仗,早练就了听声辩位的本事。能在他眼皮子底下蒙混的人,大概还没有生出来。他把她往身后捋了捋,冲那片草丛厉声道,“自己出来,否则本将就不客气了!”
她以为他有些草木皆兵,谁知茅草颤动得更为厉害了,笔直的树后闪出一个移动的人影。走到月下来,发灰的缺胯袍,耷拉着的软脚襆头,怀里抱着几根干柴,是赶车卒子里的一个。
容与乜了一眼,“在那儿多久了?都听到什么,看到什么了?”
布暖方觉得后怕,若是刚才的事被人窥破了,宣扬出去会掀起怎样的风波啊!她怔怔看着那卒子,他扔下柴禾以头杵地,颤声道,“上将军饶命,小的才循原来的路返回,刚到那里便叫上将军发现了,并没有多久啊!”
“是么?”他眯起眼,示意他看自己带回来的东西,“你压根就没走远吧!风陵渡就这几根柴,说给你听,你信么?好奇心太强了可不好,会害死人的。如今你不该看的看了,不该听的也听了,那么,可以上路了。”
那卒子大惊,“上将军息怒,小的生了十个胆子也不敢。小的什么都没听见,什么都没看见。求上将军高抬贵手,饶小的一命。”
布暖看那人惧怕成那样,额头在黄土地上磕出个坑来,倒想替他求个情。女人家总归心善,料着吓唬他一下他便不会声张出去了。再说舅舅也不至于当真要杀人灭口吧!
容与哼了哼,“这么说来你是什么都看见了,什么都听见了。”他瞥了布暖一眼,这傻丫头脸上有怜悯之色,到底是女人,女人哪里想得那么长远!他说,“你是门下省的人?是鲍侍中派来的?原是为了窥伺贺兰监史和冬司簿,不想本将中途赶来了,然后叫你得着了更有价值的消息。不单是我和冬司簿,还有贺兰和太子,是不是?”
那卒子抖得筛糠似的,“上将军这话,小的不明白。”
“不明白不要紧。”他和煦笑了笑,“暖儿,你们出京带手札了么?去车里瞧瞧还在不在。”
布暖懵懂应了声,转身往不远处的高辇去。才走了几步,突然听得长剑出鞘的声响。再回头看,火堆旁站立的只剩容与一人了,手里拎着剑,锋口上甚至还有滴落的血。那卒子早成了瘫软的没有生命的物体,倒在来时的车辙上,以一种笨拙的俯卧的姿势。
布暖一个踉跄跌坐在地上,她没见过杀人,前一刻还鲜活的生命,眨眼之间就消逝了。她不敢想象,舅舅是这样狠辣的人,他杀了一个手无寸铁的押书卒。
他很生气,“谁让你回头的!”扔下剑过去扶她,“可吓着了?”
他身上是干干净净的,一滴血都没溅上,可是她却闻见了令人作呕的血腥气。
“你为什么要杀他?”她惊恐的说,“也许他只是不小心撞见。”
他脸上没有表情,“他知道得太多了,不仅是我们的事,最要紧的是关系到太子的声誉,还有贺兰的小命。你要为了一时妇人之仁,让大家一起陪葬么?”
他说的都对,只是她一时接受不了。他从军看惯了死亡,她却不行。那具尸体就在那里,她看见血从他身下溢出来,渐渐吃进了土里,形成一个发黑的魅影。
四面不着边,在这片空旷的开阔地。她恐惧的喃喃,“我好害怕……”
远处的火把子一芒一芒的近了,隐约听见了人声,调笑着,快乐的,是出去打猎的将军侍从们回来了。
蓟菩萨声如洪钟,老远就挥手,“大都督,今儿运气好,在前面山脊上打了好东西。这地方居然有白狐!”他把剥下来的狐皮往刀头上一挑,“又厚又亮,正好给少夫人做暖兜。”
一行人从坡上冲下来,渐至车前,看见地上有个死人,倒有些意外。
贺兰带了几个人从林子那头汇合过来,愕然咦了声,“不是捡柴去了吗,怎么死在这儿了?”他朝身后看看,“邱三官,他没同你在一处?”
那个叫邱三官的呆若木鸡,“才走了一里地,他说丢了东西要折回去找,后头的我就不知道了。”
贺兰眼珠子在容与和布暖身上转,瞥一眼布暖红艳艳的嘴,就什么都知道了。横竖是奸情败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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