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内奸。”沈藏锋亦是泪下如雨,轻轻放下手臂,拍了拍他的肩,哑声道。
沈敛昆又哭了片刻,才止住抽噎,茫然的道:“你是说城破?父亲与叔父也这么怀疑,但……城破的实在太快了,根本无暇去查。”
“我说的是突围。”沈藏锋举袖胡乱擦了把脸,指了指不远处的席位,示意弟弟坐下说,“未带女眷,坐骑神骏,除了几个尚未长成身体极轻的孩子外,没有任何累赘!大部分戎人当时还集中在西门攻城,更有大批百姓在后堵路与分散戎人。以你们的武艺以及咱们家的死士身手,在这种情况下突围,不可能伤亡如此之大!”
“除非是戎人早就知道你们会从东门走,提前派人埋伏在东门,专门盯住了你们追杀。”沈藏锋眼眶仍红,神情却渐渐冰冷,问道,“追杀你们的戎人,是一开始就咬住你们的,还是半途杀了上来?”
沈敛昆脸色一变,想了片刻,却颓然道:“我不知道!”
见沈藏锋皱眉,他解释道,“我向来不大管事,之前在西凉名义上是去磨砺,但去时狄人已经平定,何况即使没有平定,以我当时的游手好闲也未必肯上阵。所以……这次是我头一次见识到乱军之中。才出城时我甚至几次被坐骑摔下去,若非死士护卫……因此我根本无暇去看前后左右,只是跟住了父亲。”
他声音低了下去,“父亲出事后,我就跟着二哥。我只记得很乱很乱,至于说戎人是什么时候开始追杀的,我……我实在留意不到了。正月初一那天从东门撤退的人极多,一个不小心就会被冲散,我很怕一个人被人群裹挟到什么不认识的地方去。所以……流箭有死士挡,戎人追上有死士拦阻,我是只顾着跟上的。然后跑着跑着死士越来越少……
”
“纵然你没有注意到,但我想我的推测不会错的。”沈藏锋冷冷的道,“戎人攻西门、于东门设伏截杀贵胄士族,尤其我沈家之人恐怕是在重点追杀之中,所以才会一路追杀你们至此!这样南门与北门却十分好突围了……十有八.九是城中一些人为了更有把握突围,拿圣驾跟全城贵胄做了诱饵,以保自己从容而去!”
他问,“当时各家为什么都要从东门走,为何不分散三门走、各安天命?”
“因为玄甲卫会在东门之外百里处接应。”沈敛昆涩声道,“但我们出了城后才发现戎人实在太多了,继续往东不过是找死。只好转向……再后来被追杀得根本顾不得方向,只能看到路就跑。这次若非撞见你撒出来的斥候,我甚至想带着光儿南下去凤州了。”
这番话说完,他忽然发现沈藏锋原本冰冷的脸色骤然变成了狂怒!
“三哥?”沈敛昆愕然。
只听沈藏锋一字字的道:“十万玄甲卫有近四万在帝都被围困之后三日哗变,包括玄甲卫统领!他们私下与豁县流民缔结盟约,捏造军情,诱使另外六万玄甲卫陷入重围之中,几乎死伤殆尽!据说最后只有仅仅数千人逃出豁县,但已无力回援帝都,甚至辎重全失只好向燕州靠拢……我就是接到这个消息后,与大舅舅商议,焚烧燕州仓储,率兵强行突围!一往西凉、一往青州搬兵!”
“什么?!”沈敛昆惊怖欲死,从座中跳起,“那这个消息……?”
“是谁说的?!”
“我不知道!”沈敛昆双拳捏得关节劈啪作响,目中几欲滴血,喘息着道,“玄甲卫在东门外接应这个消息,还是在等待东门打开时,四弟问叔父,我在旁边听了一耳朵。当时那么紧急的关头,自然是父亲怎么说咱们怎么做……我问都没问父亲!”
他喃喃道,“不过帝都粮草被焚、西门告急时,圣上召开大朝,父亲与几位重臣都进宫去商议。出宫之后,就带着咱们一起去了东门!”
沈藏锋目中杀意大盛:“那么召开大朝时,除了父亲以外,应该到的,有哪一家没有从东门走?!包括圣驾!”
“当时人太多了,我只看到外祖父家、大嫂娘家、二嫂娘家还有钱家人。”沈敛昆沉声道,“但圣驾也在——固然圣上未曾露面,然而皇长子顽皮,中间掀起帘子朝外看,还是圣上将之呵斥后重新拉下来的。”
“是么……”沈藏锋忽然皱紧眉,不动声色的咽下了又一口心头血,缓过气,淡淡的道,“如今首要之务,是先寻回父亲、叔父,以及兄弟侄子们的……遗骸。尔后收复帝都。咱们既然还活着,账,总是要讨的!”
书案下,他修长的手指捏紧了即使甲胄在身也没卸下的一只香囊。
香囊做工不算很精致,但用料讲究,一针一线都极用心,上头的图案非常简单,不过寥寥几片竹叶……与沈舒光落在帝都那套已经穿不上的紫色小袍上的绣纹一般无二。
是还在西凉时,沈藏锋看到妻子左一件右一件的为长子做衣服,打趣几句,给自己也讨要一件,结果被卫长嬴嗔了一番……到最后也就要到了这么个香囊。
时经数年,辗转千里,如今香囊如新,发妻却不在了……那个统共也没相处过几个月的次子,他亲自起名叫“舒燮”的孩子,也没有了……太傅府里那子嗣昌盛的一大家子,统统都……
沈敛昆似乎在说话,屏风后的长子仿佛魇着了在惊呼和哭泣——但沈藏锋什么都听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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