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鸦站在湿润的枝头,眼睛里流淌殷红,血色泛泛,倒映着暴雨中巍然的疗养院。
“谢谢贵院的配合,朱某感激不尽。”
几辆黑马车组成的屏障围在铁栏外,老搜查官朱世安最后辞别了神父和修女们,领着夏弗两国的警察准备离去了。
“事情变得很复杂啊……”他感叹道,“今天依然毫无收获。”
打开车门,朱世安回到马车上。
这些时日,他率领着黑衣卫和弗拉维亚租界的帝国警察走访太平区的大街小巷。
他问候了死者的家属,也去了死者曾经呆过的疗养院,然而却没有任何有价值的情报。
不免也有些心灰意冷。
也许是年纪大了吧?
曾经的自己对任何事都充满激情,立志要建立法制的国度。
于是他年轻时每日每夜地学习,考上了阿兰格勒的大学。
后来,他被弗拉维亚女皇授予了“特级搜查官”的称号,又回到大夏,成为了租界警察的代言人……
他的一生,曾就像这掺了伏特加的弗拉维亚咖啡,热情洋溢。
然而岁月如剑,总是会磨平少年时的棱角。
他是沪津租界最优秀的搜查官,却也是人们眼中的卖国贼。
他希望能够用自己的才能给大夏,至少,给沪津带来安宁,可惜事与愿违。
枝头的乌鸦怪叫着,古怪的红色眼珠子似乎在盯着他。
它展开漆黑的羽翼,滑翔过夜空,突然掠过马车的窗前。
轻柔的黑羽洋洋洒洒飘落。乌鸦消失不见了,朱世安眼角的皱纹一瞬间皲裂蔓延。
另一辆马车出现在了道路的尽头,那不是运送病人的,也不是运送药物的……
马车门徐徐开启,一把油纸伞到了外面,轻轻一撑,一幅“雁落夕山”的山水画呈现在了朱世安的眼前。
“是你?”
文品举着伞,走下马车,微笑着向朱世安挥挥手,“朱老前辈,我们又见面了。”
“你来这里干什么?”朱世安淡淡地问道。
“自从上次胸口挨了方警官那一脚,我可是寝食难安,以至于时常胸口疼,听闻此处西医手段高明,特来求医。”
说完,文品故意装作了一副疼痛难忍的样子。
“是嘛。”
朱世安抚着白须,不冷不热地笑了笑,“我倒是觉得,你此刻应该是头疼呢。”
“怎么?你们难道还要抓我回去审问吗?”
“你想被审问,其实现在也可以。”朱世安说完,轻拍一下马车壁,“只可惜,还不是时候。我不想多花时间给你准备一份搜查令。”
“驾!”
两国警察驱动骏马,几辆马车从文品的身旁疾驰而过,带起一片水花,消失在了阴沉的道路上。
文品一言不发地走进疗养院的铁门,事实上,他的后背早已湿透,虚得不行。
若是刚才动起手来,自己可是插翅也难飞。
毕竟一见到警察就跟做贼似的,才更令人怀疑好吧?
那邪恶老警官不是什么善茬。
看来,之前的推测并没有错,黑衣卫和帝国警察的人也老早就盯上了疗养院。
他们的办事效率一直都是惊人的高,也无怪乎都是各自国家百里挑一的高手了。
文品冒险一个人回到这里,到底还是因为那些深藏于心里的重重疑问。
一只红眼乌鸦掠过文品的肩头,飞向阴沉的疗养院,盘旋在枝繁叶茂的榕树冠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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疗养院的电梯已经修好了。
伴随电梯的升降,文品再次孤身回到了这里。
上一次来到此地的时候,电梯上面隐藏着一位神经错乱的疯子,而这一次却平静得多。
又到了出征的时候。
他谨慎地盯着井盖看,直到顶楼的铃声响动,他所担心的事情终究还是没有发生。
——咚咚咚。
敲响院长办公室的红木门,文品鼓足了气喊道:“我是上次《明日邮报》的记者,院长。”
等待许久,红木门缓缓地打开了,只不过,这次开门的却是一位白衣的年轻修女。
她面容姣好,年龄不过十六七岁,不过她脸颊的一侧却有一道狰狞的伤痕,暗红醒目,早已结痂。
文品立刻认出,她便是上次在疗养院的榕树下整理纱巾的修女齐内莉。
她一见到陌生人,立刻就低下头去,用垂下的纱巾挡住脸颊上的伤痕,略为害羞地躲到一旁去,吞吞吐吐地说:
“院……院长同意你进去了……愿……愿星空指引你。”
说完,齐内莉便把自己藏在了门后的阴影中。
真是个怕羞的姑娘呢,文品心道。
她的脸上多出了这样一道可怖的伤痕,仿佛花瓶出现了裂缝,不免也有些可惜。
骇人的雷光映亮那巨大的玻璃圆窗,将教会的“虚空奇点”镌刻在光滑的地面上,闪烁着短暂而耀眼的光。
文品一如那日,踏上这无尽的“太虚间”,虚假的星空在这老旧的疗养院中运行。
这一次,七色天窗下的手术台上换成了另一个人。
条条输液管刺入病人的体肤,妖冶的红色在无数条管道上流动,如同条条彼岸花盛开的花蕊……
那是一个苍白瘦弱的女孩,她蒙住了自己的双眼,坐在雷光为景,虚空为幕的椅子上。
“鲜血抽出,净化,再回流。”
大厅中央,杨院长正对着文品,她一身黑色的修女袍,使她更像是一具还未死透的尸首,声音尖锐而苍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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