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别人如何发达的,严琅也只心里纳闷一回就没再理会,带着小昙在甲板上看了风景,又寻了面善的人说了说话,还像是教育生们那般,用眼神行动鼓励小昙跟对方交流。
这还是小昙第一次化作人形行走在人群里,严琅本身就是个出去散个步都能跟路边歇脚大爷大娘唠半晌嗑的性子,别人看他一个书生竟能如此温和,身边跟着的姑娘长得娇俏可人,性子却烂漫善良,说起话来也很会体谅理解别人的烦恼忧愁,愿意跟二人随口聊天的人倒是不少。
“从来不知道,原来陌生人之间还能这样说话!”
小昙也只见过一起在破庙里落脚的人,而那些人却总是彼此警惕,即便是说话,也保留着很明显的疏离防备。
跟两位大婶聊了半晌家长里短后,小昙因为得到对方的善意而有些小激动。
严琅笑了笑,“这世上,无论是人还是妖,无论是哪里的人还是哪里的妖,都是善恶之分。当然,也还有情况之分,比如你我,若是有人不顾我们的意愿强行损害了我们的利益,那个人哪怕是大善人,对我们来说也是个害我们的坏人,所以我们就会反击,而或许,我们的反击对别人来说,就是恶。”
善恶之分是十分复杂的,严琅希望小昙能够感受到人的善良一面,但是也不会让她只会对人保持善意而不懂得保护自己。
别人若是身边有一只懵懂单纯的妖,或许会故意向这只妖灌输无私奉献善良待人的思想,然而对严琅来说,小昙将会是他的娘子,而后才是一名妖。
并且这个妖的身份在严琅看来也并不比“人”低贱,小昙除了跟在他身边的几十年,剩下的成百上千年,也是严琅希望她能好好走下去的更漫长的人生。
小昙如今只似懂非懂,歪着脑袋认真思考书生说的那些什么善啊恶的,等到晚上睡觉的时候还没想明白,忍不住就跟同房间另一张床板上的杜鹃说起这个问题来。
杜鹃听完,心里感慨万千,最后化作一声暗含羡慕地笑,“反正你的书生会一直在你身边,等你见的人跟事多了自然就会明白了。小昙,书生待你,已是一颗真心全部付诸于你,以后他不变,你就多陪他几十年。”
小昙不明所以,不过前半句话却听得她浑身莫名发热,最吸引她注意力的却是后半句,“杜鹃姐姐,可是我想一直陪着书生呀,为什么只有几十年?”
日常生活中没有遇见相关的事,也没人会跟小昙说人只能或几十年,小昙以及度人,自然以为自己活着,就能一直陪着书生。
杜鹃沉默片刻,轻声道,“因为我们人,只能活几十年。”
所以师父总说人妖殊途,不单单是对人说,也是对妖说。
若是无法永远相伴,动了真情的妖被独独留在世间,注定要独自承受更多。
小昙不知道死亡是什么,可想象一下书生不见了,胸口处那颗妖心却犹如被什么大石头压着似的。
小昙心里难受,声音也不复清脆活跃了,闷闷的问杜鹃,“杜鹃姐姐,那我不能把自己的寿命分给书生,让他一直陪着我吗?”
杜鹃一惊,从微微摇晃的床板上坐起来,凝重的劝诫她,“小昙,妖就是妖,人就是人,不可违逆天道,否则后果很严重,不仅仅是对你,对你的书生也会是一场灾难,以后切不可生出这种念想!”
违逆天道,怕就怕一世情缘却生出无数轮回转世的悲剧。
小昙吓了一跳,若是那所谓的灾难只单单对自己,小昙可能还不会有太深的感想,可涉及书生,小昙立马就吓得不敢再想了,往当作被子盖的书生的外衫里缩了缩。
杜鹃看吓退了这只小花妖,这才算是暂时松了口气,重新躺下,听着外面水浪拍打船身的声音,闭着眼睛努力酝酿睡意。
杜鹃是个典型的夜猫子,如今让她晚上睡觉,可真真是为难她了。
小昙第一次作为人躺在床板上睡觉,感觉很新奇,盖着还有书生气味的外衫,小昙悄悄睁着眼睛撅着嘴苦恼地继续思考刚才那个问题。
她不想跟书生分开,好像人死了就会被装进棺材里然后埋进土里,就算她到时候跟着一起钻进土里,书生还是会变成泥巴消失不见。
那种画面小昙想一想就难受,左思右想也不知过了多久,小昙突然想到一个办法,顿时一喜。
原本想要跟杜鹃姐姐说的,可小昙又怕杜鹃姐姐再像刚才那样严厉的劝阻,于是小昙干脆把办法闷着心里偷偷乐。
杜鹃姐姐真笨,既然不能让书生一直活着,那她可以跟着书生一起死嘛,化作泥巴也能混在一起,若是能够在一个寸草不生的地方长眠,说不定两人还能化成同一块石头。
小昙觉得这个结果简直再好不过了,迷迷糊糊就睡了过去。
旁边的杜鹃闭着眼睛越睡越清醒,突然就闻到了浓郁的花香,忍不住奇怪的睁开眼翻身看向另一边墙壁床板上的小昙。
这是怎么回事?是要开花了?花妖识得情爱才会渐渐开花,若是遇见有情人,则会越开越艳丽,最后花不谢而结果,替情人孕育子嗣。
可以说花妖算是妖族里最容易生育子嗣的妖类了,有些妖族想要给人生孩子,却是要付出许多代价才可心想事成。
且说隔壁房间的严琅,原本还想要趁着夜里没人的时候给小昙念诗,当时却忽略了化作人形跟他们一起上船的小昙肯定不可能跟他一个房间,心里自然是暗暗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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