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
君珂满头冷汗,眼神发直,眸子里无尽的深黑,照见人生里最大的恐惧,几乎刚刚坐起的那一刻,人就已经射出了寝殿,锦被落了一地,她赤脚睡裙,毫不停留地踏过。
她冲出七宝殿,比先走一步的晏希速度还快上几分,眨眼就没入道路深处。
景仁宫前情势又变,戚真思殿门喋血,尧羽卫悲愤无伦,天语令牌当面也再顾不得,纷纷冲上,拦在戚真思面前,戚真思嘴角噙一抹淡笑,挥开人群,犹自勾起手指,吃力地道:“还有……九千九百九十九刀……来吧……”
长老们僵立不动,大长老手中长剑垂下,鲜血无声滴落,在地面迅速积了一摊艳红,每个人都怔怔注视着那摊鲜血,心乱如麻。
在天语,未开刑堂擅伤子弟也是重罪,天语子弟固然对族规不敢违背,可这些长老身为族规的监督执行者,于他们心中,族规更是威严不可侵犯,自当以身作则,否则何以服众?
戚真思是年青一代第一人,真正的天语高层,未来是要作为族长或大长老培养的,长老们虽然不满她这几年性子越发桀骜,却也从未想过要置她于死地。
殿外气氛悲愤僵窒,殿内柳杏林身子发软已经站不住,他一直死死把着纳兰述的脉,感觉到他气息在迅速微弱,如烛火在风中飘摇,似乎瞬间便要熄灭。
那种浅弱的脉搏,感觉体内什么东西在缓缓流失,迅速蚕食着人体生机,纳兰述面如金纸,呼吸已经弱到感觉不着。
死亡便在顷刻之间。
柳杏林手指发抖——难道刚才有什么重要血管没有缝合?匆忙之下有所遗漏?还要再开腹一次?可……可此刻的纳兰述经得起么?
生死攸关,内外交迫,一直能保持镇定的柳杏林,在此刻的冲击之下,也已经失去了方寸,内心里知道有疑惑就应该再试一把,手却软得无法抬起。
韩巧望望外面,又用满含期盼的眼神看着他,然而柳杏林的神情,让他越来越绝望。
韩巧怔怔仰着头,忽然一转身就冲了出去。
“你们!你们!”他人还未到便是一声大叫,“你们这群祸害,滚!滚!”
二长老一抬头,张着嘴,呆住了。
这是平日里温顺孝敬,连大声都没有过的得意弟子?
怒发如狂,满面通红,眼角有泪痕未干。
“真思!”
“纳兰!”
两声几乎发自同时,两条人影也几乎同时扑到,因为太过惊慌焦灼,那么大的半空空间,两个人落下的时候竟然撞在一起,砰一下各自一个踉跄。
一个落在戚真思身边,一个直奔殿内。
晏希落到戚真思身边,就揽住了她的肩,君珂正要一阵风般从殿门进入,蓦然停脚,回头看戚真思,满眼的不可置信。
“真思!”
“救她!”晏希本来半跪着抱着戚真思,此时忽然就势一跪,跪倒在戚真思的血泊里,“皇后,救她!”
君珂在殿门口,维持着一个一脚前,一脚后的姿势呆住了。
戚真思那一剑没有穿心,却险险擦心脏而过,刺穿了肺部,大量鲜血涌入,如果不快点给她清淤疗伤,缝合出血的内脏,她会很快死亡。
这手术,现在只有柳杏林能做。
可是现在,纳兰必然也是生死关头!
君珂睁大眼,热泪无声无息滚滚而下——柳杏林只有一个,无论救谁,另一个都必死,这是无法成全的选择!
如果换成她自己,她会毫不犹豫让柳杏林来救真思,可是那是纳兰。
她如何舍得?如何舍得?
绝望焦灼,五内如焚。
这一霎君珂只想一头撞死在殿门之上!
“闭嘴!”戚真思忽然清晰地吼出了一句,一口血沫喷在晏希脸上,挣扎着滚出他的怀抱,“滚!”
随即她一伸手拿起大长老掉落在血泊里的长剑,横在了颈前,头往殿内,微微一摆。
无声的命令。
进去!
否则我立刻自尽!
晏希撒着手,满手鲜血,怔怔向后一仰,忽然一头扎在地上,额头毫不怜惜撞上地面,砰一声重响,震得鲜血四溅。
这清冷沉默的少年,无尽绝望之下,似乎想要靠这个近乎自虐的动作,把自己撞昏在当场,好不要面对这样焚心的苦痛为难。
情义难全,怎样的抉择都是错。
戚真思唇角有血,眼神狞然,毫无面临死亡的哀绝,鞭子一般抽上君珂。
君珂闭上眼,霍然扭头,已经冲进了殿内。
她冲入密室,一眼看见柳杏林的背影,那男人浑身蜷缩一团,抖如风中落叶,正在无声嚎啕。
君珂眼前一黑,一瞬间几欲晕去。
难道终究来迟了吗……
牙齿深陷入唇,咬破唇边,刺痛腥咸的感觉同时涌来,她按住心口,强迫自己不看纳兰述的脸,第一眼看他的心脏。
犹自微微跳动!
君珂立即扑过去。
第一眼看见微弱的生机,第二眼看的便是病灶,三分之二的胃已经消失,包括原定要切除的部位,柳杏林果然使用的是根切除术,技术很好,比想象中的还好,断口齐整干净,血管没有问题……等等!
一根大血管,压在一处肋骨下,被肋骨遮挡得严密,没有缝合!
鲜血正是从那里汩汩而出,堵塞了几处血脉,刚经过大手术的身体,如何经得起这样的内出血。
“小珂,我怀疑内出血,可是现在还要再开一刀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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