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住宿的地方叫鲜花旅馆。约翰生太太是旅馆的女主人,她向我讲述了一件遗憾的事--她错失大好良机的前因后果。在思特里克兰德去世之后,帕皮提市场举行了一场拍卖会,专门拍卖他本人的遗物。她为此特地跑了一趟,因为她要去买一个早已看中的美国式煤油炉子。为了买这个炉子,她花了二十七法郎。
“我看到那里还在卖十来张画,”她对我说,“它们没有镶框,没有人愿意买。有几张售价十法郎,不过大多数很便宜,五六法郎就能买到一张。要是我那时买了那些画,现在就是一个大富翁了,多可惜呀!”
但是我很清楚,蒂阿瑞·约翰生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成为一个富翁,因为她根本无法把钱存下来。她的母亲是塔希提的一个土著女人,父亲是一个白人船长。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已经五十岁了,但是看起来却不止五十岁。她的身材高大壮实,浑身都是肥肉,非常威严的长相,不过好在她脸上的表情总是慈祥和善的。她的两条胳膊又粗又壮,就像是粗羊腿。饱满的**像圆白菜一样。她满脸都是肥肉,看起来非常不雅观,还有好几层下巴,简直要垂到胸脯上去。她最常穿的衣服是一件粉红色的薄外套。她喜欢戴一顶草帽,把头发包裹得严严实实,不过当她把草帽摘下来的时候,你能看到她引以为傲的头发--又黑又长、打着小卷。另外,她有一双明亮的眼睛,让她稍显年轻。她的笑声非常具有感染力。最初只是在喉咙里的低笑,随着声音的变大,她整个人都跟着笑声颤抖了起来。她平生最喜欢的三样事物就是酒、笑话和长相好的男人。和她相识是我的荣幸。
在这个小岛上,她算是厨艺最好的一位了。她打从心底里热爱美食,对美食也颇有研究,经常在厨房里从早忙到晚。厨房里有一把矮椅,她就坐在那上面,如同一个女王一样大声发号施令,一名来自中国的厨师和当地的几个侍女就会听从她的指挥,做出各种菜肴来。如果她很尊敬某个朋友,就会亲自为那个人下厨,这是她表达敬意的方式。她是一个热情好客的女性,从不会吝啬她的好意。所以只要有她在,这个岛上的人就不用担心会饿着肚子。如果有房客没钱付账,她也不会冷酷地把他们赶走。有一次,有一个可怜人处境艰难,刚好住在她的旅馆里,她竟然免费供他吃喝,而且不收一分钱。最后,因为他付不起在洗衣店洗衣服的钱,所以她就把自己的衣服和他的衣服放在一起,送到了洗衣店。她告诉我,她无法眼睁睁地看着这个可怜的人没有一身干净的衣服穿。另外,他也没有钱去买烟,所以她还好心地为他付这笔钱,每天给他一个法郎。她对每一个人都很和气。
她很清楚,她现在这个年纪已经不适合谈情说爱了,何况她的身材也不好。但是她对年轻人之间的恋情怀有很大的兴趣。在她看来,情欲是人的本性,不管男女都一样,她总喜欢拿自己的经验去启迪和开导别人。
“我才十四岁的时候,就谈了恋爱,而且还被父亲发现了,”她对我说,“那个年轻人是热带鸟号上的三副。他很俊美。”
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人们通常认为,女人永远不会忘记自己的第一个爱人,或许她是一个例外。
“我父亲很讲道理。”
“他干什么了?”我问。
“他差点儿把我打死。后来,他让我嫁给约翰生船长,我没什么意见。当然了,约翰生船长虽然年纪大一些,却也是个美男子。”
她的名字蒂阿瑞有别的含义--这是一种香气扑鼻的花,颜色是白色的。这个名字是她的父亲起的。在本地,人们相信:只要闻过这种花的香气,无论走到天涯海角,最后都会沿着香气回到塔希提--蒂阿瑞对思特里克兰德的印象非常深刻,她永远不会忘记这个人。
“有时候他会到这里来。我经常能看见他在帕皮提徘徊。我很同情他,他骨瘦如柴,口袋里面一分钱都没有。当我得知有这样一个人来到了城里,便立马派人找到了他,并把他带到我的旅馆来吃饭。我还帮他先后找过几个工作,但他总是干不长久。没过多长时间,他就又惦记起荒林了。所以有一天早上,他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在离开马赛之后,过了六个月,思特里克兰德就乘帆船来到了塔希提。他在船上一边干活,一边画画。他来到这里的时候,全部家当只有一打画布、一个画架和一盒油彩。口袋里仅存的几英镑钱还是在沿途经过悉尼时挣的。他在城外租了一间屋子。我觉得当他踏上这片土地的时候,一定有一种回家的感觉。蒂阿瑞对我说,有一次思特里克兰德告诉她:
“当时我正在擦甲板,忽然听见有一个人告诉我说:‘看,那是什么?’我马上抬起头来,远远地辨认出这个小岛的轮廓,我马上就反应过来,这里就是我毕生追求的地方。然后我们的船离它越来越近。我发觉我对这里好像有印象,就好像我曾经到过这里一样。当我在岛上随意走走的时候,周围的景象我都觉得似曾相识。我敢对天发誓,我以前一定在这里生活过。”
“这个地方确实有一种独特的魅力,让很多人流连忘返。”蒂阿瑞说,“别人曾经告诉我,有一些乘客趁着他们的船正在装货的时候,就偷偷地溜到岛上来,想暂时休息几个小时,但是他们再也没有离开这里。还有人说,有些人被公司派来这个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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