芜津市医科大学第一附属医院地下停车场,一辆黑色吉普灵活的避开驶向出口的一辆卧车,钻入卧车腾出来的停车位。
邢朗熄火下车,快步走出停车场,往医院大楼走去。
无论什么时候,医院和菜市场都是最有人间烟火气息的地方,分诊台前挤满了拿着病例的病人家属,几个被家人疏于看管的孩子在一楼大厅来回跑动,把繁忙的人群当做了自己的乐园,像在林间捉迷藏似的躲藏在每一个陌生人的身后。
一个瘦小的男孩儿为了躲避即将找到自己的小伙伴,从垃圾桶后站起身,在奔忙的人群森林中穿梭,不小心和一个陌生男人正面相撞。
男人很高,男孩趴在他膝头,不得已高高的仰起头,看到一张带着墨镜的陌生的脸。
邢朗低头看着男孩儿,从他苍白的脸色,眼睑下的青乌,和他过于消瘦的身体,足以看出这个五六岁的孩子正被病痛所折磨。
他抓住小男孩儿如细杆似的手臂,往周围看了一圈,叫住一个路过的医生。
医生很快认出了他身边的孩子,道:“张磊磊,你怎么又乱跑啊,跟我回去。”
医生把穿着病服的孩子领走时,邢朗特意看了一眼医生胸前的名牌,血液科,许森。
绕开人烟最稠密的分诊台,邢朗在走廊口看到了陆明宇,陆明宇正在朝他招手。
等他走过去,陆明宇把一份病例递给他:“我刚才问过医生了,张福顺的确在一年前确诊为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去年十月份在医院住过一段时间,不到一个月就出院了。昨天病情忽然恶化,张东晨叫救护车把张福顺送进医院。”
邢朗接过病例大概扫了一眼,随后又递给陆明宇:“进医院之前,张东晨在哪儿?”
陆明宇知道他在问白晓竹被害时张东晨的去向,道:“这一点我也核实了,从昨天晚上七点钟到现在,张东晨一直在医院。”
七点钟,在白晓竹被害的时间段内。
“张福顺醒了吗?”
“嗯,在七楼503病房。”
邢朗没有在一楼和人群一起等使用量异常繁忙的电梯,而是一路小跑直奔七楼,等他从七楼楼梯口拐出来,路过电梯口看了一眼墙上的指示灯,电梯还在从十一楼往下降。
按照门牌号很快找到了503病房,邢朗站在503病房前,没有着急进去,而是看着不远处楼道尽头,站在一扇窗户前的两个人。
一人是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医生对面是张福顺的儿子张东晨。
张东晨依旧穿着那身黑衣服,带着一顶遮到眉毛的鸭舌帽。虽然距离远,且张东晨侧面对着他,邢朗也能看出张东晨比起前两日在警局的时候,更加没有精神。
张东晨睁着两只无神的眼睛看着地板,既像是在专注的听医生说话,又像是神思恍惚的走神中。如果仔细的盯着他的双腿,可以看出他消瘦的身形略有摇晃。
很快,医生结束了和他的谈话,为了表示同情和悲悯,医生临走时拍了拍张东晨的肩膀。
医生下楼后,张东晨结束僵立依旧的站姿,像一位年近古稀的老人似的撑着膝盖慢慢的贴着墙蹲下,好像肩上压了两座大山,不蹲下缓一口气,他即将被沉重的大山压死。
邢朗也没有过多关注他,很快将注意力从张东晨上收回,推开了病房门。
病房里飘蹿着医用酒精味,和从病床下窜出来的尿骚味。
张福顺躺在床上,头发稀疏,脸色枯黄干瘪,瘦的只剩下一副骨头架子。病床旁竖着一个点滴架,针头插在他血管鼓胀的手背里。
张福顺没有睡着,当房门被打开的时候就张开了眼睛,随后他看到一个带着墨镜的男人朝他走来。
邢朗低头看了他片刻,然后拉了一张椅子坐他床边,摘掉墨镜,露出一双平静,且没有温度的眼睛。
“问你一个问题。”
冷不丁的,邢朗开口了,语调平整又冷酷:“你那三个老乡,是怎么死的?”
邢朗那张脸亦正亦邪,在他没有自爆身份时,他的气质无论如何也无法使人相信他是一名人民警察。
同样的,张福顺也这么认为。
听闻他提起已经死去的三个老乡,张福顺那双好像怎么也睁不开的眼睛猛然间睁大了,然后抬起爆满血管和青筋的右手想要按响呼叫铃。
邢朗把他的手打了下去,然后掏出证件放在他眼前:“看清楚,警察。如果你不回答我的问题,就跟我回警局,咱们换个方式聊。”
张福顺瞪着眼睛,把警官证上的每一个字都看了一遍,像是在辨别真伪,当他看到警员编号下的姓名时,干涩的双眼忽然泛起几分湿意,扭头看着邢朗,哑声道:“邢,邢朗?”
邢朗笑:“诶,是我。”
收起证件,邢朗看着他的眼睛又重复方才的问题:“告诉我,王兆强、黄春树、薛海洋这三个人是怎么死的?”
他每说出一个名字,张福顺的脸色就白一分,三名死者的名字念出来,张福顺的脸色已经不似个活人。
“我,我不知道。”
等了好一会儿,就从他嘴里等出这么一句废话。
邢朗目光阴沉的看着他,唇角扯出一丝冷漠的笑意:“14年7月5号,黄春树带着同村的王兆强和薛海洋到银江找你。10月份中旬,这三个人和家里人失去联系。直到前两天,他们的尸体从市郊月牙山挖出来。”
张福顺闭上眼,胸膛起伏越来越快,气息越来越粗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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