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缔素自昏睡中醒来,子青喂了他喝几口水,又掰了块粗面饼给他。虽然接了面饼,缔素却无甚胃口,目光搜寻到躺在不远处受伤的施浩然,便急急要过去看他,无奈头重脚轻,子青忙扶他过去。
“烧已经慢慢在退……你不如歇一会儿吧?”后一句话子青是朝伯颜说的,他已经连续指压了近一夜。
伯颜这才松开手,长长吐了口气,由于用力过久,麻痹的手指微微有些颤抖。
缔素揪紧子青的胳膊,问道:“他,是不是伤得很重?我瞧见那刀朝他劈下去……”
子青安慰他道:“肩头的伤口较深,还好没有伤及要害,只要日日换药,坚持指压,应该会没事的。”
缔素这放下心来,又转头四下张望,将所有人巡了两遍,仍然未找到谭智。
“谭中郎将呢?”他问。
子青默然片刻,才道:“他死了。”
“……”缔素的双目在瞬间睁大,满是不可置信,“……怎么会?”
“背心处中了一刀,致命伤,他是强撑着最后一口气回来报信。”子青静静地告诉他。
缔素呆呆站着,似乎要花费他全部的气力,才能让他自己去相信这个事实。
远远的东方,红日跃出沙面。
近处,一匹睡醒的骆驼也慢慢悠悠地站起来,摇头晃脑地从鼻孔里喷气。
这个清晨与他们入大漠来的每个清晨甚是相似,只是少了一人。
“他人呢?”缔素看上去欲哭无泪,“我、我想再看看他,行么?”
子青不得不如实告诉他:“谭智昨日便已经下葬。”
“下葬?就葬在大漠里!”缔素简直是悲愤了,怒嚷道,“怎么能把他一个人扔在这里?!是你说的,我们一块出来的,就一块回去!”
他的声音是如此之大,几乎把所有人都吵醒了。霍去病半坐在沙地上,静静地看着他,没说话。
其他人也都没有说话,看着缔素。
缔素的胸脯剧烈地起伏着,泪水如倾,死死地瞪着子青,声音哽咽地走了腔调:“是不是你说的?!……一块回去!死了也该一块回去!”
子青看着他哭倒在自己肩头。
“是我,都是我,如果不是为了我,他就不会死。”强烈的自责几乎要把缔素击垮,“那个方向没有水源,可我还是想碰碰运气,我……”
“原来你们是在找水源。那里有水源,只不过你找不到而已。”
骤然,不起眼的角落里传来生硬的汉语,那个少年被捆得很结实,神色淡然。
所有人的目光顿时集中在他身上。
“不可能,如果那里有水源,我一定能找到。”缔素抬起头来,急道。
少年不屑一顾:“哼……”
霍去病起身,走到那少年面前,沉声问道:“你说,他为何找不到?”
“那处是暗河,在黄沙下面,他当然找不到。”
“暗河我也能找到!”缔素怒道。
“浅的自然好找,如果是在沙下一丈多深的地方呢?”少年冷眼瞥他,嘲讽道,“暗河横贯整片大漠,有浅处你不去挖,非得盯着最深的地方。”
“你知道暗河所在?”霍去病问道。
少年昂然道:“这片大漠底下整条暗河走势我都了若指掌。”
“能画出来么?”
“能。”
霍去病面上终于有了一丝笑容,道:“好,你把暗河所在画出来,我核实无误的话,就放了你。”
少年也甚干脆:“不。”
霍去病不急不缓,问道:“那你想要什么?”
“我不走,我要同你们在一起,不……是同他在一起!”
少年的手不能动,朝缔素方向努了努嘴。缔素骇然吓了一跳,恼道:“我才不要同你在一起。”
“不是你,是他!”
少年的双目定定望着子青。子青疑惑不解,微颦起眉,立在当地。
这个要求倒还真不算高,只是怪了些,霍去病奇道:“你认得他?”
“昨日才认得的。”少年实在道。
“那你为何非要留下来和他在一起?”
“我喜欢他!”
此语一出,众人无不晕厥,这般直白的表白便是男女之间也不宜当众说出,更不用说大家都是男人。
连子青也有些惊愕,着实不明白这个昨日才见过的少年如何会说这般话。
唯有缔素以为这少年看出子青的女儿身,急忙道:“你胡说什么,他和你一般都是男人,什么喜欢不喜欢的!”
少年却不以为异,双目清澈见底,坦然地近乎惊人:“他是女人我也喜欢,是男人我也喜欢,总之是他就行!”
众人再次晕厥。
子青不知所措地望着他,她与这少年连相识都算不上,他这般强烈的情感究竟从何而来。
这是一笔根本用不着费时思量的买卖,霍去病很痛快地点了头:“行,只要你画出来的图准确无误,我就让你和他在一块。……裁块素锦,给他研墨。”
“诺。”
素锦往沙地上一铺,少年咬着毛笔趴在上头,想想,画画,画画,想想……
“将军,这小子会不会是在给咱们下套?”赵破奴远远望了少年半日,不放心道,“他是那帮刀客的人,弯刀使得又好,怎么会这般轻易就降了咱们,还非得要跟咱们呆一块?我看其中肯定有诈。”
霍去病瞥他一眼,提醒道:“人家没说非得跟咱们呆一块,是说要跟子青呆一块。”
“那不都一样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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