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迟先前执意要进宫的时候,太医便曾反复劝过,说他的大病初醒,不宜走动不宜劳累。然而他这个人向来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大夫的话也都是当耳旁风的,执意进宫。
结果就是,回到家中后便直接病倒了,夜间再次发起高热。
大半太医都已回宫,如今谢家也就留了两个太医轮值,以防不测。今夜守着的恰是那位景太医,他一见这谢迟模样便急了,可偏偏又不好说什么,只能强压着火气为他诊脉开药。
傅瑶原本已经准备歇下,得知谢迟出事后,火急火燎地起身穿了衣裳,又匆忙绾了个发髻,往正房这边来了。
大婚那日,傅瑶见到谢迟之时人已经醒过来了,虽憔悴了许多,但至少是能言能语的。可如今他躺在床榻上,双目紧闭着,因着高热的缘故身上透着不自然的红,眉头也不自觉地皱了起来,看起来很是煎熬。
谢迟如今已经全然没了平日里的凌厉,甚至能看出些脆弱来。傅瑶从没见过他这模样,只觉着心上像是被谁给掐了一把似的,说不出的难受。
“谢太傅从来都是这样,这些年了,太医说什么都没用。好不容易有点起色,又被他自己给打回原样。”景文轩身为大夫,平素里最讨厌的就是谢迟这种病人,终归还是忍不住抱怨道,“有些人总觉着自己无所不能,可说到底都是ròu_tǐ凡胎,哪经得起这样折腾?”
傅瑶如今也顾不上避嫌,在床榻旁坐了,叹道:“景太医说得是。只是他如今这……”
“最凶险的时候已经过了,如今倒也不会有性命之忧,无非就是多吃些苦头。”景文轩瞥了谢迟一眼,没好气道,“但若再反复几次,就算是华佗再世也难救。”
虽知道这是气话,但傅瑶听了仍旧觉着揪心,小声道:“我会同阿云商量,好好劝劝他的。”
谢朝云今日并不在府中,说是有事要办,傅瑶见她不愿说就也没多问,随她去了。如今谢迟出了事,她又不在,傅瑶只能强打起精神来安排。
景文轩开了方子之后,便到外间去了,侍女们自去煎药,傅瑶则一直守在床前。
银朱小声道:“已经很晚了。姑娘还是早些回去歇息,这里有侍女们照看,还有太医在外边时刻受着,不会出什么事的。”
傅瑶摇了摇头:“我睡不着。”
她垂眼看着昏迷不醒的谢迟,忍不住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心中愈发沉重起来。
傅瑶少时身体不大好,时不时地也要请医问药,她从来都是乖乖地听大夫的吩咐,该服药服药,该忌口忌口,绝对不会明知故犯。
她压根不能理解为何谢迟非要如此行事?拿自己的身体当儿戏。
银朱又劝了两句,见傅瑶执意不肯离开,只得作罢。
侍女们匆忙煎了药送来时,已是深夜,傅瑶从月杉手中接过药碗来,给谢迟喂药。
谢迟虽因着高热昏迷,但好在也算配合,并不会吐药,汤匙撬开他的唇齿之后,就会好好地咽下去。但饶是如此,也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将这一碗药给灌了下去,期间还因着傅瑶手抖撒了些。
傅瑶接过帕子,擦去了自己手上沾染的药汁,轻声吩咐道:“你们都下去吧,我来守着。”
银朱吃了一惊,正想开口阻拦的时候,却被月杉给拉了出去。
内室总算是彻底安静了下来,傅瑶起身吹熄了枕边的灯,只留了靠窗的一盏,而后坐在床边看着谢迟发愣。折腾了这么久,她也有些累了,但却仍旧没有睡意。
傅瑶抬手慢慢地描摹着谢迟的眉眼,指尖从他的眉梢眼睫划过,心中有一搭没一搭地胡思乱想着。
按理说,位高权重之人应该格外惜命才对,可谢迟却并非如此。
他不遵医嘱,肆意糟蹋着自己的身体,哪怕太医已经隐晦地指出他这样极易折损寿元,依旧我行我素。
旁人都说谢迟是个心机深沉的权臣、奸臣,可傅瑶却觉着,他更像是一个亡命之徒,不管不顾的。
窗边的那灯彻夜燃着,屋中静悄悄的,呼吸可闻。
景文轩期间来看过一次,凌晨又让人灌了一碗药,那让人心惊的高热方才有了消褪的迹象。
傅瑶始终在一旁守着,直至东方破开鱼肚白,有隐约的光亮,她才终于撑不住,伏在床边睡了过去。
谢迟醒来时,第一眼看见的便是傅瑶。
彻夜高烧几乎抽干了他的力气,呼吸间五脏六腑都泛着疼,仿佛是在惩罚他昨日一意孤行,不将这病放在眼中。
他生平最厌恶自己掌控不了的局面,眼下只觉着心头火起,可目光落在傅瑶脸上时,却不由得一怔。
傅瑶睡得很沉,鬓发凌乱,眼下隐约有黛色,显然是熬了许久。
谢迟盯着她那如蝶翼般的长睫看了许久。
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并没有将傅瑶给唤醒,也没有扬声将外间的侍女给叫来,就这么沉默地看着。
傅瑶也不知是梦到了什么,竟猛地惊醒过来,她心有余悸地喘了口气,这才抬眼看向谢迟,恰好同他的目光撞到了一起。
“你醒了!”傅瑶惊喜道,随即自顾自地起身道,“我给你倒杯水来,景太医说你得多喝些水。”
谢迟什么都没说,沉默地看着傅瑶忙前忙后。
傅瑶先自己试了试水温,而后将谢迟扶了起来,调整了迎枕的位置让他倚着,又将那盏温水碰到了谢迟面前。
谢迟想要抬手去接,可却像是脱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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