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继续向前走,不多时便到了长春宫。
长春宫是永乐年间建成的,嘉靖十四年时曾经改称永宁宫,后来朱翊钧封了朱尧媖永宁公主,让她住在此处,不知道是不是考虑到重名之故,又把宫名换了回去,继续叫长春宫。
到了长春宫之后,高务实被请去西配殿。这西配殿叫做承禧殿,与皇帝喜欢在西暖阁接见臣子一样,宫里其他各宫的公主如果接见外人,大多也在西配殿。
承禧殿的殿门口只有两名宦官和两名宫女,殿门大敞四开,高务实还在门口便已经看见殿中那个窈窕的人影。
见宦官和宫女似乎都没有通传的意思,高务实只好在门外站定,大声道:“臣高务实,见过长公主殿下。”
里头的女子正是永宁公主,她似乎是在看书,听了高务实的话才放下手中的书册,轻轻颔首,露出一抹微笑:“高中丞免礼,请进。”
高务实便走了进去,还没站定,永宁公主又吩咐道:“高中丞请坐。”
“谢长公主赐座。”高务实在宫里只能步行,这长春宫又有些远,倒也就老实不客气地坐下了。
永宁公主笑容更盛,仔细端详了高务实一会儿,才道:“高中丞真是一点也没变呢。”
高务实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还是答道:“公主倒是清减了些,不过却也更显秀雅。”
这话按说有些逾越了,但以高务实这样的身份,他的确不怕公主,再说他之前也帮过永宁公主不少忙,自认不会因为这点事惹公主动怒。
永宁公主的确没有动怒,只是稍稍挪开目光,答道:“孀居逾年,自难富态。”
高务实这才想起永宁公主的身份比较特殊,她虽然连洞房都没有过,但名义上的确是“孀居”,想到这里,高务实也有些遗憾,叹了口气,道:“花非花,雾非雾,总是造化弄人。”
他怕永宁公主又说些让他难以回答的话,又问道:“不知公主今日召臣前来所为何事?”
永宁公主似乎觉察出高务实的心思,眸中露出一抹哀伤,但却很快掩饰过去,面色也沉静如水,说道:“前次你帮本宫弄了个‘慈善基金’,本宫每隔一段时间会从黄掌印那里得到名册,其上都是钱花在何处的记载……后来本宫细细看了,发现此中以资助灾区为主,是么?”
这个问题嘛,其实高务实也不太清楚,因为这事他早就交待京华钱庄代为处理了,不过他之前的确是交待尽量往灾区用这些银子,只是要打着永宁公主的旗号。
“是有这么回事。”高务实面不改色地道。
“我能……把这用处改一改吗?”永宁公主这话的底气似乎不是很足的样子。
高务实倒无所谓,反问道:“殿下的意思是让臣把钱拿回来么?这事好办,待会儿臣出宫之后,把经手的人叫来问问,看现在公主的基金还有多少银子,然后让他们过下账,最多两三天就能把银子还给殿下了。
不过,在商言商,按照臣与殿下旧时所说,这‘永宁公主赈灾基金’的本金是公主赐田的折算,而公主基金后来的赈灾银子,实际上是这笔折算进入京华的某项生意之后所生的红利,所以现在基金所拥有的数目,大概只是本金加上尚未赈济出去的余钱,可能并不比本金多出多少,这一点还请典型先有所准备。”
谁知道永宁公主大摇其头,连忙道:“我不是要把钱拿回来,只是想换一种用法。”
高务实想了想,猜测道:“是……暂不赈济了?”他心道:或许这姑娘终于想开了,要用钱了也说不定。
但永宁公主还是摇头,道:“我此前召见过一个人,你认识的。”
高务实反应很快,问道:“殿下是说安南黄副都统?”
“高中丞对黄姑娘的行踪真是了如指掌。”永宁公主眨了眨眼,语气略微有些怪异。
高务实轻咳一声,道:“殿下明鉴,臣与黄姑娘相识数载,其在广西时、在安南时,皆对臣助力甚大,无论是征安南还是定安南,黄姑娘都发挥了相当的作用,因此她前次来京时做过什么也都曾与臣说过。”
“好吧,不过我倒不是想问这些。”永宁公主稍稍一顿,说道:“我与黄姑娘并没有说太久的话,不过其中倒是提了几句关于她作为女子为官的一些情况。”
高务实不知道公主想说什么,只能问道:“然后呢?”
永宁公主道:“然后么,她就说广西等地的女土司世代皆可掌权,大多也干得不错,至少可以算中人之姿,甚至在更多的时候,女土司相对而言为政更谨慎一些,也更不容易生出太多野心。”
高务实很想说这可不一定,野心不野心的,跟性别的关系可不大,历史上俄国的某些女沙皇,那野心可真不比男人小。
不过这话不能这么回答,高务实只道:“野心本与实力相称,但更多时候是要看这个人所受的教育如何。臣以前与皇上论史之时就曾说过,唐时天宝年间,真正兵雄天下的第一人是王忠嗣,其次才是安禄山,但历史证明了王忠嗣是忠臣,安禄山却是叛臣。请问殿下,他二人真正的差别在哪?不是民族之别,而是所受教育之别。
王忠嗣从小失怙,被唐玄宗养于宫中,深知忠义之重,一心想报天子厚恩,即便一身兼任四镇节度使,亦兢兢业业,不敢有半分逾矩。后来玄宗罢免他时,他也丝毫未曾想过反抗,非是不能,而是不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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