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不觉得自己带着两个累赘,还能在百余人的围攻下跑出去。哪怕对方再弱,他们到底也都是成年的汉子。
给两人松了绑,陆准带着他们一路轻手轻脚到了密道口,指挥他们下去。只要从这里下去,事情就结束了,什么都不会发生,之前的什么准备也都不会用上。但偏偏在这个时候,张鲸却突然大叫了一声,“这怎么能行!”
“你喊什么?”陆准被他一惊,连忙低声喝止,眼神向着身后看去。雨声中,隐隐的,他听到了一串急促的脚步声。
而张鲸却显然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反而很是理所应当的喊道:“怎么可以让殿下从这种地方出去?这……这都是泥啊!”
来不及了!
陆准再一次回头,没有深深皱起,连呼吸也变得粗重而急促。
刚刚他杀人之后,就抱着赶紧跑的心态,根本没有处理那两具尸体。听到动静,再看到那两具尸体,就算是猪也该想到是发生了什么了。而他面前的这头猪,却还想着他的皇家气派。
喊声渐起,张鲸听到后,这才顿时白了脸色,想起自己的处境,差点儿哭出声来。而太子则是真的就哭出来了,让陆准实在是头疼不已。
“来不及了,快走!”陆准一脚将张鲸踹了下去,不管他是否站起来,便抱起太子向下送。张鲸挣扎着站稳身子,接住陆准递下来的太子,眼睛不住慌乱的向上看,陆准第三次回头,已经看到了人影,“张公公,殿下交给你了。快走!带殿下走!”
随着石板摩擦的声音,张鲸和太子的头顶上渐渐黑下来,直至周围变得一片漆黑。
※※※
那一日,孝陵卫的士兵们简直像是疯了一样,南都城时隔十三年,再一次遭遇兵灾。反贼黄岐以下,所有在他入教名册上的人,稍有反抗即遭杀戮,余者尽皆被捕,无一幸免。唯一算得上稍有例外的应该就是黄岐了,他也反抗了,但作为匪首,却得到了暂时留一条小命以待日后凌迟活剐之用。
而当南都的诸位大人、那几个被临时控制起来的锦衣卫,还有太子和张鲸两人再一次见到陆准的时候,这个素来嚣张跋扈,先顶撞了大人们,又擅自做主扣押了传旨的锦衣卫,再将太子身边最为得力的内官张鲸踢进密道,最后还让太子也爬了一回泥道的孝陵卫指挥同知,却已经怎么都嚣张不起来了。他安安静静的躺在那里,身边围着他的亲兵,甚至连是死是活都搞不清楚。
一身的衣服被血污得看不清本色,也分不清到底是他的血,还是别人的血。
高拱很少佩服什么人,甚至是不曾佩服过什么人。更别提,这个人还是个大字都未必认得全,文章更是完全不会写的粗鲁武夫了。但这一次,他的心中,却莫名的涌起一种异样的感觉。即便再不想承认,可他也不得不承认,这种感觉,叫做佩服。
“……那帮家伙都疯了……”邵化海抽了抽鼻子,仰起头望望天,断断续续地不知道在向谁讲述,“……那是谋大逆的罪过,抓住了就是满门抄斩……所以……所以你们想象不到,为了追回这保命符,他们简直是疯了……三爷一步都不能退,因为身后,就是太子殿下逃生的密道……就那么一条土地道,沿着它,很容易就能追到……不能退,不敢退……不能退,不敢退啊……”
不知道什么时候,亲兵们的目光纷纷集中在了那几个重获自由的锦衣卫身上。
带头的锦衣卫小旗官咽了口唾沫,众目睽睽之下,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他想说,是皇帝下的旨意,要将陆准捉拿严审。
他想说,锦衣卫奉命行事,并不需要管到底有没有错。
他想说,他们只是将人带回去,不会滥用私刑。
他想说,其实现在人带不带回去也不是那么重要了,只要放他们走就好。
但犹豫了半天,他也还是他什么也没能说出来。因为就在他开口之前,一道小小的影子,已经扑向了满身血污的陆准。
“陆卿,陆卿!你醒醒!”小太子用力的摇晃着陆准的身体,不停地抹着眼泪叫着。
即便是因为朱家天子血统,而天生凉薄的他,这一次也实在是动了真感情了。
他从出生到现在,是第一次自由自在的在街上玩耍这么一回,但是所有美好的回忆,却都被黄岐等人给毁掉了。堂堂东宫太子,锦衣玉食的天家血裔,被人以绳索相加,用拳脚威吓,整日担惊受怕的过了这么长的时间。他一向信任备至,撺掇他出来玩耍的内侍张鲸非但救不了他,反而在他就要得救的时候险些酿成了大祸。
而偏偏是面前躺着的这个人,在他出来之前,他还将人家认作是个怕了诸位先生的胆小鬼,论忠诚一定比不上张鲸,因而还对他多有疏远。但现在,谁才是最忠诚的,高下立判。如果没有陆准,在场有谁能够保证让太子全须全尾的逃出囹圄?又有谁能够保证,易地而处,自己也能钉在密道口,死也不肯后退半步?只有陆准!
“……额……咳咳……咳……咳咳咳……”
随着太子不停地晃动,陆准竟然猛烈的咳嗽起来。周围的人见他没死,纷纷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但来不及高兴,就又都面色沉重了下来。因为明眼人都看到了,陆准每一次的呛咳,都带着血沫子从口中喷出来,这样的重伤,怕是伤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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