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着,要过年了。
于是城上骂战的有了新词,说渴不渴,饿不饿,想不想吃我们汉人的饺子,鸡蛋的皮,金灿灿,猪肉大葱的馅,香喷喷。还有陈年佳酿,喝得那个美啊,一闭眼看到的都是俏娘们。
词一说完,守城官兵全部笑喷了,有性子活泼的,顿时扯起嗓子来,唱起了荤曲。曲子里都是哥啊姐啊,俏妹妹,软姑娘。
年还没过,他们先欢腾起来了。原先骂战的只一个人,扯着嗓子上下对骂,后来一个人就压不住了,城楼上的人都在骂。匈奴人也压不住脾气,冲上去十几个,帮着骂,却因为不通汉语,骂的都听不懂,一时间城上城下,都是活蹦乱跳,手舞足蹈。
季玖听他们骂的热闹,走到城楼上去观“战”,却因为在匈奴两年,听得懂一些匈奴话,在对方一句咒及先人的话里,季玖取了自己的铁弓来,玄黑乌铁打制,重三十斤。季玖拉开弓,羽箭上弦,眯起眼,飞矢流星般破开气流,呼啸一般,穿透那人聒噪不休的咽喉。
旁边守城将士先是一愣,继而高声欢呼起来,先时欢呼声还乱着,慢慢的整齐划一,迭声喊着:威武!
成千上万的将士一起呼喊,那一瞬,地动山摇!
匈奴军中骂阵的数十人,匆匆抬着同伴的尸体离去。
匈奴依旧没有再攻城。
大年三十晚上,季玖运了十几车酒来,平分给了这几万兵士,一人一盏刚刚好,再多就没有了。
营中的军士们排着队,挨个饮了自己的一盏热酒,季玖又将酒送到了城上,还是每人一盏。从头到尾,也只有一句话:仗打完了,让皇帝赏酒,大家喝个够。但今夜,只能饮一盏。
季玖自己回到屋中,伴着远处飘来的爆竹声,取出一支酒葫芦,里面是那人送的春酒,四十年的陈酿,以他的酒量,也会醉。
他饮了一口,含在口中,却没有急于吞咽,只是含着,将凉酒含到温热,才缓缓咽下去。是甘甜的,却又泛着苦。
他舍不得喝,只饮了两口,就停下了。
他要留着,直到自己该做的事做完,再痛痛快快醉一场,就可以长醉不醒。
一个冬天的对峙,变成了一场僵局。年后开春,依然如故。
季玖坐在城楼的台阶上,明显心事重重,沈珏过去询问,季玖却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不太对。”却又不说哪里不太对。
太安静了。
这样的安静不是季玖想要的,也不该是匈奴军的作风。自古以来,历朝历代都有将军出兵试图剿伐,却大多无功而返。因为那是一个游牧民族,打得过便打,打不过就走。不需要种田养桑,没有任何拖累。只需有水草肥美之地,就可以合家迁徙。
季玖一动不动的坐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沈珏站了一会,也坐在他的身边,望着城上将士,等了会道:“将军想到什么了?”
季玖说道:“这些年,我们在厉兵秣马,匈奴人在整顿部族。此次右贤王亲征,却为什么只有区区六万兵马?”说着季玖看向沈珏,认真问他:“不到十万大军前来攻城,摆出要入主中原的样子,你信吗?”
沈珏很快也想到了,问:“有援军?”
季玖点点头:“一定还有兵力,但我们不知道在哪里。”
沈珏凑到他耳畔问:“我去查?”
季玖摇摇头:“不用。”
“为何不用?”
“就是知道在哪里,我们前面有六万军马挡着,如何杀得过去?”季玖淡淡道:“我若是他,就将大量军马,埋伏在首军背后,只等我们大意出击,他们就可合围而上。”
季玖说着,自己突然笑了,喃喃道:“我原只是想消耗他们,现在看来,没有贸然出击倒是做对了。”
回到营里,季玖摆开地图,又改了主意,指着图对沈珏道:“你沿着这条山脉去查,来回五日足够……”略顿,季玖道:“若不安全,就立刻返回。”
沈珏笑了一下,沉声道:“我虽没什么本事,这点事却也难不住我。”说着就匆匆离去了。
五日后沈珏返回,面色凝重,一路冲进季玖营里,凑到他耳边道:“埋伏了大约八万铁骑,加上城外六万,共十四万。”
季玖闻言反而踏实了。匈奴人整顿好了部族,磨刀霍霍就等着这一战,这一战胜了,铁骑入关,关中的富饶便是战利品,而新即位的大单于的威望就更加如日中天,那些表面降服内里不服的部落也就踏踏实实跟着单于生死效忠了。所以这一战,并不是简单意义上的游猎。而是真正的关乎到匈奴王廷的兴盛荣辱。
“将军。”沈珏在他身后问:“打还是不打?”
季玖答:“打!”
打是一定要打的,怎么打却是个问题。十四万铁骑,灵活机动,匈奴兵各个擅马背骑射,真要迎面对上,季玖怎么算结果都是自己损兵折将超过对方。
亏本的事,生意人不做,沙场上的将军更不能做。因为他们手中握的是人命。
又是一个月,春暖花开。
紧闭了数月的城关突然门户大开,大片黑压压的人马涌出,领头者一身玄黑铠甲,端坐在马上,身后旌旗飘扬,一个大大的“季”字。
元帅亲自出城了。匈奴探子连忙返回营地报信。
季玖领精兵三万,直冲匈奴营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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