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厂自成立以来也遇上不少次火灾了,这次起火也没有老王形容的那么夸张,仅仅在西处着火,火势没有蔓延,很快就被扑灭下来,起因据说是有百姓在附近烧东西,火星飘零至此,引燃了木头所致,若换了前几日下雨连绵的状况,还未必烧得起来。
唐泛一打听,烧起来的地方,果然就是东厂用来安置犯人的一个牢房,也正是安置郑诚尸身的地方,一把大火,死了两个犯人,连带郑诚的尸身也都化作灰烬。
事已至此,再多的揣测也无济于事了,想必那个心怀叵测之人打的也正是这个主意,唐泛暗叹了口气,心想兜兜转转,没想到最后还是回到了原点,那婢女阿林,此番只怕是逃不过这一劫了。
他对这件案子上心,想要查出真相,不是为了想出风头,又或者跟潘宾对着干,而只是想要告慰亡者于九泉,令无辜者免于责难,寒窗苦读,为的不就是有朝一日能保治下黎民苍生吗,如今朝纲败坏,许多人宁愿将精力放在勾心斗角上面,也不愿意为百姓做点实事,如同潘宾这样不好不坏,明哲保身的官员更是比比皆是。
但事情放在那里,总是有人要去做的,别人既然不愿意做,那唐泛并不介意接手。
能够给潘宾出主意,把东厂锦衣卫全都拉下水,这充分说明唐泛的手段不失圆滑,但君子外圆内方,他这种种玲珑心思,却只想用在正事上。
只是万万没想到,事情竟然进行得如此艰难,原本并不复杂的案子,接二连三遇到阻碍,现在竟然连尸体也没了,直接断了所有的后路。
唐泛现在才知道,为何他的老师丘濬入仕比潘宾早很多年,又是当世大儒,至今却还只是一个国子监祭酒。
世道如此,像老师那样择善固执,不肯妥协的人,注定得不到重用。
而他自己,难道也要走上老师的旧路吗?
唐泛摇摇头,冷静缜密的性格让他很快将情绪从武安侯府案的失落中抽离,抽出那叠卷宗里最下面的一份,翻开来看。
武安侯府命案固然重要,但偌大顺天府,从来就不缺案子,尤其是历年来的悬案疑案,更是堆积如山,身为顺天府推官,唐泛的工作内容不比任何人轻松,这不是在翰林院里整理编撰文书,打发时间可有可无的文职。
推官官职虽小,却是顺天府里主掌断案讼狱的人,责任不可轻忽。
唐泛看得很慢,一字一顿,细细琢磨推敲,有时候还会提笔在旁边写下备注,偶尔又起身翻阅旧年文档,晌午用完衙役送过来的饭之后又投入工作中,不知不觉就是大半天过去。
日头已经开始西斜,唐泛终于才觉得眼睛有些酸涩。
他抬起头,瞧了一眼外头的天色,再看看桌上另外一边看完的卷宗,满意地发现今天的事情做得还算多,于是站起身来舒展一下筋骨,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唐泛来到顺天府半年有余,平时如果没有意外,这就是他一天的工作。
眼前的工作告一段落,此时最适合去吃上一碗小葱馄饨或肉臊面。
只稍想一想城北那家汤面馄饨摊子老板的手艺,唐大人就觉得饥肠辘辘了。
不过还没等他将这个想法付诸实现,外头就进来一个锦衣卫。
“薛兄?”唐泛诧异。
此人正是跟在隋州左右的薛凌。
薛凌拱拱手:“唐大人,隋总旗命我来请大人过去一趟。”
唐泛:“不知隋总旗有何事?”
这个面目精悍的汉子难得笑了一下:“好事。”
既然对方这么说了,唐泛答应一声,收拾东西,便跟薛凌出了门。
“薛兄,若是你家大人不急,不如先与我一道去吃碗馄饨,如此饥肠辘辘去见你家大人,我怕我到时候会腿软牙颤说不了话。城北那家馄饨摊子的馄饨,用的肉馅都是当天新鲜的猪肉,里头还裹了剁碎的香菇和小葱,皮薄得很,一煮就能隐隐瞧见里头的馅料,味道鲜嫩柔滑,尝一口就能让人觉得自己不枉生为京城人了!”
说了半天,还是他自个儿饿了。
薛凌哈哈一笑,他发现这位唐大人是真的有趣。
由于锦衣卫的特殊职能,寻常官员看到他们,大多是畏惧中带着忌惮和防备,要么就是腆着脸巴结讨好,唐泛却是例外,该说笑就说笑,该认真就认真,既不过分讨好,也没见厌恶害怕。
被他那根三寸不烂的口舌一游说,薛凌竟然也觉得肚子里馋虫犯了。
“既然如此,那我这次可就要占占唐大人的便宜了。”
唐泛喜道:“走走走,我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两人跑到那个摊子上,痛痛快快地吃了一顿,薛凌发现唐泛没有骗他,这家摊子虽然简陋,客人却多,味道也是极好的,自己以前在城北来来往往,竟从来没有尝过。
薛凌食髓知味,又要了一碗肉骨汤汤面,他是武夫,食量比唐泛还要大上一倍。
用完餐,唐泛付了钱,二人这才往北镇抚司走,填饱了肚子,身体也有了力气和精神。
傍晚时分行人匆匆,大都赶着回去一家团聚,吃婆娘做的饭菜,内城虽有各官署衙门驻扎,又不乏贵胄府邸,但同样也有普通百姓居住,有些是从当年成祖迁都北京时就跟着过来落户的,许多年过去,成祖皇帝人死如灯灭,百姓们经过数代繁衍生息,北京城却越来越繁华,与南京遥遥相对,成为名符其实的首都。
人一多,走路难免挨着撞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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