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长卿确实累得很了,一天两夜的厮杀,他没有片刻阖过眼,整个人紧紧绷着,不敢露出一丝软弱畏惧来。萧止戈不在,他就是这些将士的主心骨,无论如何,他不能先倒下。
甚至到了后来端起火铳杀人,即便胃部翻滚,他也要强压着,装做若无其事的模样,一次又一次地扣动机关,射杀……直到那种恶心的感觉渐渐减弱,而后变得麻木。
萧止戈的怀抱宽厚温暖,仿佛隔绝了所有危险与痛苦,他原本还有许多话想说,却不知不觉地昏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眼前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安长卿一惊,心脏顿时紧缩起来,几乎要以为那温暖的怀抱只是个虚幻梦境。
他极力睁大了眼,颤抖地叫了一声。
“我在。”
熟悉的嗓音响起,同时一盏烛火微微点燃,萧止戈握住他冰凉的手:“做噩梦了?”
安长卿眨了眨眼睛,适应了光线,才发现自己正躺在正房的床榻上,萧止戈就坐在床边。床边的小床里,萧安珩兄妹挤在一起睡得香甜。
他的心一下安定下来,却越发握紧了萧止戈的手,低低“嗯”了一声,说:“我害怕。”
先前见他累极,自己又一身血汗尘灰,萧止戈才克制地守在了床边,如今听见他带着委屈的鼻音,也顾不得别的,脱了靴子上榻,将他揽进了怀里。
安长卿的外裳已经脱了,此时只着中衣,越发显得清瘦。萧止戈用手指一节节数过他清瘦的背脊骨,低叹道:“又瘦了不少。”
安长卿闷闷“嗯”了一声,越发眷恋地抱住他的腰,脸埋在他怀里,鼻端嗅着他熟悉的气息,揪紧的心才渐渐放松下来。
两人也不说话,萧止戈一下下顺着他的背脊,以动作无声地安慰他。
两人相拥良久,安长卿才从那如附骨之蛆的阴冷里挣脱出来。
独自一人面对疯狗一般的萧祁桉时他不怕,叫人准备火油和震天雷毅然赴死时他也不怕……但看到萧止戈出现的那一刻,仿佛所有的坚强都被打碎,只剩下无尽的委屈和后怕。
唯有在萧止戈面前,他才能显露一丝软弱。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半跪着立起身体,手臂圈住他的脖颈,仰头去吻他的下巴。
行军在外,男人没有时间打理仪容,下巴上的胡茬坚硬扎人,他却不嫌,反而越发依恋的啄吻,又用脸颊去轻轻地蹭。
萧止戈收紧手臂,任由他放肆地亲吻、索取。
室内烛火幽微,昏黄的烛光模糊了轮廓,只见两人墨色发丝缠绕在一处,分不清到底是谁的发。
萧止戈盘腿将人圈住,手臂扣着他的腰,与他紧紧相贴不留一丝缝隙,直到感受着彼此的心跳,方才满足地喟叹一声。
安长卿将脸贴在他颈窝处,低低诉说:“我好想你。”
“我也想你,每时每刻都在想。”
萧止戈用侧脸轻柔地蹭他的脸颊,想到赶来时见到的那一幕,心脏仍然不受控制地痉挛,连声音也带上了狠意:“往后我绝不会放你一个人在险地,你也别想再抛下我,若是你不在,我要这天下有何用?说好生同寝死同穴,你若是敢先走一步,就是黄泉三千丈,我也要把你捉回来!”
这回是他太过自信了,以为能安排的万无一失,却不料路上遇到阻碍耽搁了时间,若是再晚来一步,他几乎不敢想会是什么后果。
他说着狠话,安长卿却越发安心,轻阖着眼眸道:“好。”
……
安长卿这一觉其实没睡多久,虽然累极了,但也受了惊吓,睡得并不安稳。这回萧止戈搂着他,方才重新踏实睡了过去。
此时天色还未亮,蔡骢带着人在清理战场,轻点伤亡人数。受伤的将士百姓都要立即进行治疗,已然牺牲的将士百姓尸体也要清点入册,等白日里通知家人来领回去安葬,烈士家眷要安置抚恤……这一桩桩的事,都需要妥善地安排。
除此之外,皇宫亦已经被控制住,大理寺刑狱之中的官员也都被解救了出来,之后的章程,却需要萧止戈来决定。
安庆帝重病濒死,三皇子被杀,剩下的萧祁桉成了阶下囚,萧止戈继承大统名正言顺。
季安民带着几位官员,和几位将领一同候在外头——北战王将王妃从屋顶上抱下来又进了屋里后,便再没有出来。
众人识趣,知晓安长卿遭遇如此惊险,两人必定有不少话要说,便谁也没敢出声打扰。
然而他们在外头站了一个时辰,两个时辰……眼见着天都快亮了,仍然没见里头有动静。
季安民揣着手,打了个哈欠对旁边的齐巍道:“齐将军不是有事要禀?”
齐巍连连摆手:“我不急,季大人要是着急,便先请。”
说完又往后退了一步,腾出位置来,摆明了自己不会当这出头鸟。
季安民咳了一声,揣着手道:“老臣也不太着急。”
众人无话可说,文臣武将分立两边耐心候着。又等了片刻,大理寺卿无话找话说:“王爷同王妃真是鹣鲽情深,令人羡慕。”
季安民笑道:“王妃秉性高洁,心有大义,也难怪王爷爱重。”
另一边的齐巍等人听见,与有荣焉道:“那是自然。”
互不说话的两方因这个话题气氛融洽了不少,大理寺卿又好奇道:“我方才见那铁管一般的武器,可是火铳?”
“正是。”铁虎道:“除了火铳,还有震天雷,那也是王妃想出来的。军器监费了不少力气才研制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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