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正冷。
天空中的月亮只是盈盈一弯,寒冷暗淡的星光下,人只能看清自己周围五尺左右的距离。
在如此黑暗的夜幕中渡河,就算对岸安排了巡视的人手,也很难察觉,而冀州军的警戒线压根就不可能安排到这样的距离上。
可风险同样不小,万一渡河者不慎落水,也根本不会有人来得及施以援手。能见度太低,没法确定落水者的位置。贸然举火会暴露位置,从而导致整个突袭计划的失败。
而隆冬时节的河水比冰还寒冷,只消片刻时间,便足以冻死一匹最雄壮的战马。落水者多半不是被淹死的,早在溺水之前,他们的身体就已经被冻僵了。即便仗着水性好,侥幸挣扎着到了岸边,也避免不了成为僵尸的命运。
某种程度上,岸上比河里更冷。正如后世有人冬泳,却不会有人在冬天,穿着湿透的衣服在大街上闲逛一样,利刃一般的寒风,会无情的刺透他身上的已经湿透的衣甲,带来深入骨髓的严寒,从而破坏身体绝大部分机能。
危险还不仅仅如此,在中上游,黄河是会封冻的。下游的水流湍急,温度相对高些,倒是不会封冻,但河水中却夹杂了大量的冰块,就像是冰川溶解时一样。
在激流的推动下,这些冰块不但会对水中的人造成致命的威胁,对船只和木筏等各式渡河工具,也会形成严重的威胁。一个不小心撞上了,就是船毁人亡的结局。
毫不夸张的说,王羽的突袭计划成立的基础,就是这一段近乎送死的征程。
面对这样的挑战,青州军展现出了当世强军的风范。
没有怀疑,没有退缩,甚至连疑问都没有,青州军的将士们表现得无所畏惧。
他们之中的绝大多数人甚至都不太清楚,今夜自己将会被带往何方,听到军官们的召唤,他们便拎着兵器从热被窝中爬起来,提起装着甲胄的包裹,然后每个人嘴里再咬上一根木棍,互相跟随着向河岸涌去。
王羽站在河岸附近的一块大石上,尽量让每个经过的士卒都看见自己。作为数万大军的统帅,雄霸一方的诸侯,他在军中发挥作用的位置已经发生了偏移。
他不需要,也不能再象从前那样,每战必先,身先士卒的战斗在第一线,那样做,对鼓舞军队的士气和斗志没多大帮助,反而会将自己暴露给敌人,变成大军的破绽。
现在,他只要设法告诉士兵们,他和军队在一起,所有人都是在他的旗下战斗,就足以起到远超身先士卒的效果了,这就是身份带来的变化。
所以,这场行动中,唯一一处有光亮的地方,就在王羽的脚下,每个经过这里的士卒都清楚的看到了自己的统帅。
哪怕心里还有少许彷徨和对未来的恐惧,在看到那个雄壮身影的一刹那,也是一扫而空,代之的是无穷的斗志。
用不着长篇大论的训话,激情澎湃的煽动,王羽用无声的姿态,告诉了所有人前进的方向:渡河!踏阵!破敌!
就这么简单。
“启禀主公,催锋营全员到位,无一遗漏!”
“……射声营全体待命,请主公示下!”
“……羽林营”
“主公,水营准备就绪,随时可以开始!”
哗哗的水声,和咔嚓咔嚓的冰块撞击声掩盖了人声,即便是漆黑的夜幕,也阻挡不了当世第一强兵的决心,同样无法干扰他们的集结。
透过黑沉如墨的夜色,王羽依稀看到了无数忠诚坚毅的面容,这,就是自己两年来一手打造出来的威武之师!他们将成为自己最可靠的力量,以疾风烈火之势,平定这个乱世,驱散华夏最浓重的那段黑暗!
他断然挥手,低沉喝令声中蕴藏着至为暴烈的力量:“开始行动!”
率先行动的是水营。
他们是王羽敢于实施这个计划的最大凭仗之一。计划虽险,但王羽可不是纯粹只懂冒险的莽夫,妥善的计划,精良的装备,有针对性的技能和训练,才是他屡屡冒险,并屡屡获得成功的根本原因。
第一批行动的是人,而不是船只。
入水声很轻,但听在耳中,却动人心魄,黄忠的听力最好,也是第一个动容,他惊疑不定的看向宫天:“这是在做什么?”
“拉索道。”宫天的神情也颇为凝重,不过看起来似乎只是在担忧任务能否完成,而不是担心下水者的安危:“大河的水流太急,就算最有经验的操舟者,也很难在水流中把握好方向,白天都是如此,更遑论夜里。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拉几条索道……”
他向对岸指一指,仿佛能真切的看见似的:“对岸已经提前打好了桩子,和案这边正好相对,只要把长索连上,木筏沿着索道前进就没问题了。要不是袁军的游骑巡哨太密集,这件事本可以提前做的,现在做,风险可是大了很多。”
这是个异想天开的办法,却不得不说很有效,一下就解决了夜渡中最危险的航向问题。由于索道都是处在事先勘探好的安全航道上,沿着索道前进,暗礁之类的危险就不存在了,登陆也相对安全。
不过事先准备比较麻烦,木桩可以提前钉下去,即便被发现,也未必会引起警惕,毕竟高唐一带是渡口,有人在河边打木桩,用以固定船只,是很正常的事。不过,若是把长索提前挂上,哪怕沉在水里,也会有很大的可能性暴露目标。
为了保障计划实施,这一环节,只能等到行动开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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