鄢县是平原郡和清河郡交界处的一个小县城。这里具体隶属于哪个郡的辖下,除了朝廷的少府卿或者刺史府的主簿,恐怕谁也说不清。
汉朝的州郡划分并不是很严格,有的是遵从春秋时代的诸侯封国,比如青州的齐国、兖州的鲁国、冀州的赵国这些地方;更多的则是根据具体情况做的划分,比如原本不存在的泰山郡,就是因汉武帝推恩令的影响而来。
在州郡的交界处,不一定有太明显的标志,渤海郡和安平郡之间,算是比较清晰的,,有条小河沟,上面还有座桥;更多的地方,不过是有条山梁,甚至一些沟壑罢了。
百姓们从不在意这种事,具体属于哪个州,哪个郡,又或具体的哪个县,哪个乡里,对他们来说没有任何意义。无论在哪儿,日子都没什么不同,一样的纳粮,一样的服役,一样属于大汉朝的子民。
华夏子民向来是最眷恋乡土的,不到万不得已,没人会舍弃熟悉的乡土,去往他乡。无论日子过得多窘迫,家乡都是自家祖祖辈辈的生息之所,看不见的一丝牵绊,萦绕在灵魂深处,让人无法背离。
自今年春天以来,多灾多难的河北大地上烽烟连绵。
这一次对战的双方,不再是举着黄巾大旗的太平道信徒与打着汉字旗的官兵,而是同属大汉臣子的三路诸侯……
尽管同属一家,但三方动起手来,却比打蛾贼还不客气。
先是车骑将军袁绍在广川重挫奋武将军公孙瓒,名震塞外的天下强兵——白马义从于此役覆灭。而后,公孙瓒退守平原,袁绍乘胜追击,在平原又是连场激战,最后公孙瓒在青州军的助战下,先后在龙凑和鄢城取得了两场大捷,一举扭转了先前的局势。
河北局势如走马灯一般变幻不定,诸侯们如何看待,普通兵卒当然不知道,他们知道的只有,自己已经跟着张将军一起,被困在这个不知名的小县城了,援军依然遥遥无期。
其实援军来了,也未必有什么用。鄢县的这支军队,之所以落入眼下这般窘境,还不就是为了救援友军么?结果友军没救到,却把自己也给搭进去了。
对此,将士们心中不无怨怼之情,但目标却不是冲着主将张颌去的,而是针对高层的那些名士们。
对那些含着金钥匙出生,高高在上的名士们,士卒们一贯都是以崇敬的眼光看待的。这些人无不见多识广,学识渊博,最高明的那些,更是有神鬼莫测之能,不管什么事,只要听他们的准保没错。
实际上,大多数士卒并没有真正接触过名士,双方的地位相差太悬殊了。名士们温和冲着士卒点点头,就已经算是平易近人了,轻易不与庶人接触,这才是名士的常态,士庶有别,这话可不是说着好听的。
不过,在眼下的鄢城,名士这个清高的头衔,却有发臭、烂大街的倾向。
“屁的名士!要不是他们口口声声说胜券在握,咱们怎么会败得这么惨?”
“指挥打仗的时候,他们叫得最凶,最后开溜的也是他们最快!麹将军立的营寨明明就近在数里之外,要是他们能且战且退,咱们攻下平原的消息一到,谅王鹏举也不敢冒着腹背受敌的危险继续打下去!结果,他们就那么带头跑了,一路跑到信都,连头都没回一下!”
“这些倒还罢了,文人么,耍耍嘴皮子还行,见真章就完蛋。可他们不仅是没胆子,而且还没见识,没见识倒也罢了,问题是他们还不懂装懂!”
“可不?”这句话引起了极大的共鸣,士卒们用近乎控诉的语调叫嚷着。
“他们说纸甲是个笑话,咱们就没当回事,咱们这身份,哪见过纸那么金贵的东西啊?结果怎么样?那纸做的甲不但刀枪不入,而且闪闪发光,晃得老子的眼都快瞎了,这要是个笑话,那什么才是神兵利器?”
“就是,就是!这一仗啊,就是毁在那些名士的嘴里了。”
大伙都委屈啊!
开战之前,他们担心的都是冠军侯那勇冠三军的勇武,结果担心的事情没见识到,却被一个笑话给打得满地找牙。
这是谁的错?
是在龙凑死战到底的麹将军?不,他已经尽力了,身为主将,拼死给友军断后,这是只有那些古人的传奇中才能看到的情节。
或者是自家主将张将军?不,张将军做的已经足够好了,在没接到友军求援的情况下,主动出击牵制敌军,并在平原城下,快速击败了联军的留守部队,差一点点就能达成前后夹击的目标了。
要不是淳于琼那些大名士连回头看一眼的胆量都没有,两支大军怎么会败得这么惨,这么彻底?这哪是什么高深莫测的名士啊,压根就是一群只会大言不惭的骗子!
“现在好了,名士们被围在信都,自己这些人被困在小小的鄢县,说不定什么时候小命就没了。要不是张将军待大伙不薄,打仗的时候也一直身先士卒的奋战在第一线,败入城的时候还亲自挥刀给大伙断后,真不如干脆就……”
众兵越说越气,但最后那个‘降’字终究还是说不出口,张将军是个仗义之人,他没做出决断前,大伙怎么也不能背弃于他。尽管从被围开始,城外的劝降使者和射进城的箭书就没断过。
“别说这些了,还是专心守城吧。”有那老成的士卒谨慎的把话题带开,“外面围城的可是王鹏举亲率的青州军,千万大意不得,不然的话,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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