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下来观舞的自然要找个闲嘴,宝如的枣儿价也不低,小小一官帽儿要卖二十文钱。但今日既便各家的奴才们,腰中都揣着赏银了,她和张氏两个手忙脚乱,嘴里说着吉祥话儿,不一会儿就卖出去了二十多份。
张氏往箩里扔着铜板,也顾不上看那舞剑有多热闹,叹道:“乖乖儿的宝如,你可真是我的福星,我若早些遇见你,就不折损那么多的枣儿了。可惜了白花花的银子叫我全给糟蹋了。”
如今市价,一百铜钱值一两银子,宝如装枣装的满头大汗,忽而见人端了枣子便要走,竟是个不给钱的,唉一声道:“大官人,您还没给钱呢。”
“爷吃东西还得给钱,那里来的规矩?”四个胖壮家丁后闪出个人来,鼓肚子,吊梢眼儿,嚼了枚枣儿便是啊呸一声:“真难吃。”
宝如暗中叫了声晦气,概因这也是个熟人,尹玉卿的大哥尹玉良,他白瞎了个好名,生的熊一样,脑子也不清楚,所以尹继业宁可把世子之位传给没有出身的二公子尹玉钊,也不肯给他。
这厮是个混人,小时候和着尹玉卿两个,没少欺负宝如。宝如怕他认出自己来,也不敢硬顶,意欲就这样作罢,张氏却出头了:“大官人,我们就是来做卖买的,人人都白吃不得折本儿了?钱也不多,总共二十文,您瞧您这一身穿着……”
尹玉良和着小厮们的怪笑,指着远处道:“不开眼的穷妇,你一路打听打听,尹大爷我进了这苑子,谁家不是赶着上贡东西叫我尝个鲜儿?你竟然还敢要钱?
你们不准摆摊儿了,给大爷我滚出去!”
说着,他那几个小厮便来拉扯张氏。宝如连忙叫道:“大官人,和气生财,和气生财,您又何苦如此?我再多赔您几份枣儿,祝您今儿胃口好,吃的好,在苑子里玩的尽兴,好不好?”
尹玉良笑了:“穷妇不开眼,这穷小子还算知趣儿……”
他盯着宝如看了半天,她这圆眼小鼻子,樱桃小嘴儿的长相,无论何时,笑的眉眼弯弯,任是谁都过目不望。
“是你,赵宝如!”尹玉良指着笑道:“听人说你在秦州嫁了个狗皮膏药贩子,怎的,贫寒日子过不下去,跑京里讨生来了?”
张氏一看宝如遇到了对头,连忙便开始收摊子:“宝如,咱不挣这个钱了,咱到外面去摆摊儿也是一样的,走吧。”
宝如一把拽住张氏,笑道:“不期玉良哥哥还能认得我,这些日子,你过的可好?”
常言说的好,伸手不打笑脸人,况且宝如圆圆一张小脸儿笑的甜兮兮的,贵女蒙尘,明珠落难,她温顺的就像只小白兔一般。
尹玉良凑近一步,道:“你都不在,哥哥怎能过得好?”
事实上他心里却在想另外一桩事儿。他是家里的长子,又是正室生的,二公子尹玉钊是尹继业从外头抱回来没名没份的小杂种,地位云泥之别。
但既便如此,当初封国公的时候,尹继业直接上奏礼部,将世子之位承给了尹玉钊。
尹玉良无论文武还是相貌,皆比不过那自幼老辣深沉的二弟尹玉钊,但却独独知道一点,那就是他老爹大约老辣的尝多了,想吃个新鲜,在凉州一直给太后上旨,请求太后把这小丫头以罪奴之身,赐给他。
掌着兵权的大都督想要个小妇人,本是件很简单的事儿。
但不知为何,大太监王定疆几番派人去秦州抓这赵宝如,人要么不是折在关山道中,要么就是死在回程的路上,抓了大半年,愣是没把个赵宝如抓回来。
俗话说的好,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尹继业眼看就要回京述职,尹玉良觉得自己若能把这赵宝如给弄到府里,到时候上贡给老爹,得他个欢喜,只怕那世子之位,就能落到他头上了。
他嘿嘿一笑,解了腰间银袋哐一声砸在案板上道:“可怜见的我的宝如妹妹哟,怎会落到这步田地?罢,跟哥哥一起回府去,什么样的日子没有?走,跟哥哥苑子里逛逛去,先喝两盅酒暖暖身子,如何?”
宝如捡起那银袋,沉甸甸至少二十两。她双手捧给尹玉良,道:“哥哥先进去吧,待我买完了枣儿就去找你,如何?”
尹玉良盯着那银袋,挑眉:“这是嫌哥哥给的银子少,不想跟哥哥走不是?”
宝如立刻不高兴了:“方才哥哥还叫我做妹妹了,您瞧瞧您这扔银子的架式,分明是恶霸一样,我不要。”
恰此时,提刀带队巡逻的尹玉钊自远处而来,命人戒备在庄茉儿舞剑之处,抱臂站在远处冷观,他那蠢货一样的大哥,被那瞧着面良温驯的小丫头耍的团团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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