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西兰锦走进来时,看到的便是陆轻颜端坐于桌前,指尖轻轻拨弄着茶杯,神情若有所思的模样。
分明还是那般艳丽端庄,却无端让人觉出了几分与往常不同的味道来。
听闻脚步声,她抬眼淡扫了他一眼,指尖按住轻旋的茶杯,手腕上的赤金玲珑镯与桌壁相撞,嗑出一声轻响,明知故问道:“皇上今日怎么有空过来了。”
连起身问安都免了。
公西兰锦也并不在意。
“皇后。”他看着陆轻颜,声线仍如往日般清润温和,似乎只是随口问道:“今日晨省,你让泠儿在惜颜殿外跪了一个时辰?”
他穿着象征着天下至尊无匹地位的明黄色锦袍,单手背在身后,逆光而立,令人看不清眼里的情绪。
盛筵抬眸斜睨了他一眼。
公西兰锦身形高挑秀雅,且生得一副俊秀容貌,一双温润清冽的桃花眼,因而哪怕是金冠束发,腰缠玉带,通身显贵之饰,气质仍是清贵文雅如翩翩公子。
若是换身衣裳,便似了诗书礼乐之家才能温养出来的长子嫡孙,端是温文尔雅,芝兰玉树。
哪里有为帝者的半点威严。
然而若真有人因此小觑了他,那便当真是连死都不知其所。
盛筵扬眉点头,亦随口答道:“是又如何。”
公西兰锦看着她毫无愧色的模样,不禁轻轻摩挲着手上的扳指,眸光深处凝了寸寸寒冰,面上却是轻笑了一声,温声道:“皇后可是怪朕近来因为泠儿冷落了你?”
管她叫皇后,沈月泠就是泠儿?呵,男人。
盛筵对上他漾着笑意的双眸,黛眉轻蹙,叹息般道:“月泠妹妹那般倾城姿色之人,便是神仙见了也难以自持。皇上怜爱她是应当的。”
南莒帝后同场飙戏。
公西兰锦目光落在她脸上,盯着看了片刻,俄顷方道:“那皇后也应当知道,泠儿她自小体弱,受不得半点风寒,你让她在殿外跪足一个时辰,是何用意?”
沈月泠因这一跪,高烧起了急症,御医跪了满屋子,也没能让她立时清醒过来,只道是病体沉疴,本就用药养着身子,遭次一难,恐更难治愈。
公西兰锦思及御医的话,便忍不住眉头紧蹙,看向陆轻颜的目光愈发清寒。
“原来皇上是来问罪的。”盛筵意味不明的轻叹了一声,声音低若轻弦,在殿内回响:“月泠妹妹晨省屡次来迟,我身为皇后,掌管后宫法纪,若是不予追究,该如何服众?”
公西兰锦微眯了眯眼,道:“朕倒是不知,宫中何时有律法云,妃子晨省迟者该惩以跪罚。”
“那该如何?即是罚也罚了,跪也跪过了。”盛筵道:“皇上一心护着月泠妹妹,倒不妨直言。你是想要让臣妾亲自去给她赔个不是,还是同样去她殿外跪上一个时辰?”
堂堂皇后,若是给贵妃道歉,甚至在她殿外下跪,传出去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公西兰锦眸色一冷,哪能听不出她话里的讽刺之意,然而他并不介意为了沈月泠做出更荒唐之事。
“你既自觉有愧,那便该好好反省。”他俊雅无俦的面容上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仍是温和清雅的端庄君子,款款道:“今日起,皇后便在惜颜殿闭门思过,待泠儿何时痊愈,你便何时踏出殿门。”
公西兰锦说完禁足的御令,却懒见她是何反应,转身便欲离去。
“皇上且慢。”
公西兰锦顿了顿,并未转过身去。
“皇上,你可知月泠妹妹并非是因幼时救你一命,落水受寒,久治不愈方得的沉疴,而是身中北契国独有的冰魄寒毒。”盛筵站起身来,施施然甩了甩衣袖,望着公西兰锦转过身来难掩诧异的模样,唇角轻挑,眉眼如丝,素来端庄艳丽的脸庞,带着几分漫不经心,霎时如花蕊迎雪绽放,有着惊心动魄般的美。
盛筵看着他,一字一句道:“我可以治。”
“迟家一脉驻守边疆百年,对北契国虽不说了如指掌,却也知之甚详。冰魄寒毒乃是北契苗族所创,中毒者与偶感风寒无异,寻常人多半不会在意,以寻常法子医治,然不足七日,定会四肢冻僵而亡。”
“富贵人家可靠参汤续命,便如月泠妹妹这般,昔日有静王照拂,如今有御医随侍……然而,一旦稍有不慎,寒毒沁入心肺,她便药石无医。”
公西兰锦神色变幻莫测,周身散发着一股慑人的寒意,再不复一贯的温文尔雅,冷冷道:“北契苗族已于前年被赤军屠尽。”
因此世上再无解药。
但赤军是迟家的兵,而迟家老爷子是陆轻颜的外祖父。
盛筵道:“皇上可要同臣妾做个交易?”
她神色慵懒,语气轻漫,一双含着秋水般的美目轻睨着他,眼里却没有丝毫波动,往日里的柔情眷恋不复,只淡淡蒙着一层令人看不透的雾色。
她本是人间富贵花,却褪了浮华,凛然于天地之间,艳而不妖,自成风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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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筵:别信,我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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