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秋九月,又是一年的开学季。
寂静已久的校园,突然间变得喧闹起来。随着孩子们从三年级升到了四年级,姜斌也成了四年级孩子们的班主任。
农村的小学,条件还不是那么好,几乎没有水泥地面,任何地方都适合杂草生长,一个暑假过后,教室前后、操场等等地方都已被杂草占领,“绿化率”可以说绝对已经达到了百分之七十以上。
因此开学全校大扫除,必不可少。
姜斌的班级被分到了打扫操场,一人多高的蒿子长得很是茂盛,中间夹杂着带刺的拉拉藤,轻轻一碰,胳膊就会拉出一道血印,徒手肯定是不行的,不得不安排一些离家近的同学,从家里带来镰刀、锄头、铁锨等工具。
男女生一起劳动,虽然很累,但也抵挡不了很久不见的喜悦,这个年纪最是无忧无虑。
除了打扫卫生,交学费,发书也是个重头戏,每人交上五毛钱的学费,同时领回自己的书。
可仅仅五毛钱的学费,也是难倒不少家庭,班里就有五六个孩子交不起学费。
老王头家的闺女就是其中一个,思娣是他们家的第五个孩子,十三岁的年纪,是班上年纪最大的孩子,也是最聪明的。
她的五个姐妹都没有上学,只有她得了这机会,倒不是因为别的,只是老王头的媳妇担心儿子读书受欺负,因此让思娣当个临时“保姆”,可这个“保姆”却是班里学习成绩最好的孩子。
现在老王头的儿子已经四年级了,思娣似乎也没有了读书的必要,可是思娣这丫头并没有放弃,局促的坐在教室里。姜斌瞧在眼里,没有多说什么,默默的把她和几个孩子的学费垫上,希望能对他们有一些小小的帮助。
开学第一天,倒没有课程,姜斌得以早早的下了班。
不过,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回家就投入到学习当中,而是提了一斤虾皮出门。
最近,因着张俊的缘故,姜斌来知青大院的次数有点多,本来是支书的政治任务,嘱咐着他常来,多陪陪张俊。
来的多了,也就多了一份情谊。
到了大院门口,姜斌有些疑惑,熟悉的门口多了些许不一样,晾衣绳上黑压压的一片,床单、被单、枕巾、衣服,一件挨着一件。
以姜斌的了解,张俊的情绪一直不高,可没心情整下这么大的“场面”。
“俊哥,俊哥在不?”虽然有些迟疑,姜斌还是远远的张开了大嗓门。
话音未落,房门吱呀一声开了,瞧着是姜斌,张俊立马招呼着进屋。
姜斌倒也轻车熟路,径直往屋里去,还提了提手里的虾皮,笑道“俊哥,给你尝个鲜。”令姜斌没想到的是,今天居然来了客人,五十来岁的女人,倒不像是乡下的打扮,不过红肿的眼泡有些不太协调,令姜斌有些尴尬,好像来的不是时候。
见着姜斌有点不自然,张俊赶忙上前介绍,这是他的母亲,特地从徽京来看他的。
之前,在多次的接触中,姜斌对张俊的家庭,还是有一定了解的。他的父母都是老革命,而且是少见的知识分子,父亲张远志在徽京大学教书,母亲高红梅在政府部门任职,再加上五个孩子,本来是其乐融融的一家子。
后来把包括张俊在内的几个孩子,送往了乡下。
以前听张俊的转述,除了偶尔的信件联系,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父母了,没想到,难得的场面被姜斌碰上。
听完张俊的介绍,姜斌赶忙上前,毕恭毕敬的叫声,“婶子好。”
高红梅原本正与儿子抱头痛哭,一来十年未见,思念深重;二来想起儿子的自杀,心疼难受,一时悲痛难忍,但在了解到眼前就是儿子的救命恩人,硬是提起精神,热情的招待。
姜斌本不想打搅人家母子之间的相聚,留下东西,匆匆就要告辞,架不住两人的极力挽留。
晚饭,就是在这有些微妙的气氛中进行的。姜斌一边默默的低头刨饭,一边听着张俊母子的叙旧,好一会儿,才知道原委。
回到了城里,七弯八绕的了解到儿子出了事儿,才匆匆赶来。
高红梅也是不停的安慰儿子,不要多想,一定会有机会回城的,实在不行,到时自己提前办理个退休,也能让儿子顶了工作回去。
七十年代,老子退休,子女顶替工作,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这种制度在特定历史条件下对促进就业起到了一定的积极作用。
可他的母亲刚刚五十啊,眼瞧着刚刚有盼头的,张俊怎么忍心,为了自己断了母亲的未来,没有多想,就断然拒绝了母亲的提议。
饭桌上,一时陷入沉默。如果没有出路,张俊再次做出想不开的事情怎么办?他已经快三十,难道一辈子都在乡下度过。
“婶子、俊哥,你们最近看报纸了吗?”姜斌的一句话打破了短暂的沉默。
两人有些愕然,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不知姜斌想要说些什么。
还没等两人接话,姜斌又递出了一句,“你们说有没有可能要恢复高考啊?”
“高考”。此刻的这样一个提问,似乎在两人耳间响起了一道炸雷。
愣了会儿神……张俊还是苦笑着摇了摇头,表示不可能。
“小斌说的还真有可能,最近京城正在召开全国科教工作会议,保不齐就在讨论这个呢。”高红梅慢慢的道出一句,不知是为了安慰儿子,点燃儿子的希望,还是真的已经发现了蛛丝马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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