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毛啊,瓦斯超标是什么意思?你意思说老张不行了”?母亲一屁股坐在地上,黑色的粗布衣服上沾满了尘土。
“就是毒气的意思,嫂子,你要做好思想准备……”张小毛想了想,用黑黢黢的手揉了揉乱蓬蓬的头发,反正在井下,没有氧气就是毒气。
张小雨惊恐不安地看着母亲的反应,她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但是从母亲和张小毛的表情张语老看,一定是非常严重的事情。
黑压压的人围着井口,等待着下面的救援,鼓风机在拼命地送着风,在瓦斯没有降到标准线以前,没有人敢冒着生命危险下井。
很快李大发带着人驱散了围观的人,他需要将这件事情掩盖起来,否则,一旦上面揭发,他的煤窑将被关闭,那么意味着自己的财路就断了。
煤矿是煤矿工人的活死人坟墓,尤其是这种小黑煤窑,安全没有保障,透水事故、瓦斯超标事故时有发生。
这些是张小雨长大后才明白的。
是夜,抬到家里的是一具黑黢黢的尸体,被煤灰掩盖,张小雨看不到父亲死之前的表情,张小雨悲哀地想,父亲一定很憋气,没有氧气,一定很痛苦!
伴随着父亲尸体的还有十万的丧葬费,这笔钱在贫瘠的小山村成了一笔巨资,人人艳羡,就仿佛狗看到了骨头一般。
况且,这大过年的,穷人的日子就是越是节日越难熬,在喜庆的鞭炮声中,孩子眼巴巴的看着别人家的孩子穿红戴绿地迎新年,而自己的孩子依旧是破旧的衣服和难以下咽的饭菜。
穷疯了,就会有人动了歪心邪意。
张石堆的头七还没有过,压在墙角空心旮旯处,用石头和破旧衣服堆着的被包裹了十几层的十万块钱,在月黑风高的夜晚不翼而飞。
那可是张石堆的命钱!
张小雨的母亲几乎哭得断了气,将偷钱贼的十八代祖宗都骂了个遍。
甚至,拿了个破锅盖,用烧火棍敲着,在各个巷子里边哭边骂,声嘶力竭。
路过的二婶、大妈都带着一副同情的模样安慰着张小雨的母亲,回家之后,自然成为炙手可热的话题。
这一度成为村子里最大的新闻,端着碗的村民们聚成一堆儿,对着昏黄的太阳,撅着屁股吃饭,响亮地吧唧着嘴巴,一顿饭便下到肚子里去了。
懵懂的张小雨不懂钱的重要性,只看到母亲的眼泪,这种眼泪令她恐惧,她陷入了无依无靠的感觉。
她更伤心的是没有了爸爸。
每一次在夜里她想念起父亲,她都是捂住被子无声无息地流泪,家里虽然穷,可是充满了爱,那个如山一般的男人就这样如蝴蝶一般地飞走了,仿佛自己的心被挖走了。
张小雨知道母亲在暗夜里流泪,每一次,她都陪着母亲醒着,只是母亲不知道一个孩子的脆弱和痛苦。
母亲的身体仿佛抽去了支撑,越来越差,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肺炎悄悄地纠缠上了母亲。
可是,母亲一直坚持日夜不停地编织筐子,每天天不亮就弯着腰去集市上卖筐子,紧巴巴地省钱供应张小雨读书,不舍得吃喝,更不舍得自己吃药。
……
每次想到此,张小雨的心情都是沉重的,从父亲离开她这么多年,她的心一刻也没有轻松过,她发誓要为母亲争气。
二十余年的读书生涯,令家里更穷了,母亲的腰更弯了,母亲没日没夜地用藤条编织着筐子,第二天早早到集市上去卖。
懂事的张小雨放假或者星期天的时候会帮助母亲去集市上卖,她既体会过冬季寒风吹得瑟瑟发抖,也体会过夏季的烈日暴晒,这只会令她更加心疼自己的母亲。
张小雨躲到屋内,面对这破旧的窗户和风一吹就掉渣的泥墙掉下了眼泪。
她暗暗发誓这一次回到圣光市一定要找到一份工作,为了母亲的病也要下狠心。
五年之后。
她以拿着年薪的董事会秘书的身份出现在大家面前,开着卡宴,住着别墅,高档服装,优雅的姿势着实亮瞎了所有人的眼睛。
“成功人士啊”,同学个个羡慕,与他们几千块的薪水相比,张小雨仿佛生活在天堂。
“哪里,我也只是一上班族”,张小雨谦虚地回应。
“那也是打工皇帝”!同学羡慕的表情令她的虚荣心得到了暂时的满足,这个笑贫不笑娼的时代。
“贫民,贫民”,张小雨始终保持着谦虚的态度。
一群人围在她身边想请教她的成功经验,她谦虚地笑着,“哪有什么成功经验,努力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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