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氏斜着眼睛看,难以置信地说道:“你不会连衣服也不会穿吧?你是怎么长这么大的。”
说着,又仔细瞧了瞧月华公主的,自言自语道:“这眼神明明很清亮的,不会是个傻子吧。”
很不情愿地放下手里正摩挲的那个金锁,拿过月华公主手中的衣服展开抖了抖,带着几分优越感,说道:“瞧见没,这样拿着才对,连领子和袖子都分不清,平时是怎么做事的,怪不得被人家从宫里扔出来!”
说罢,将衣服披在月华公主的身上,月华这才将手塞进袖子,紧紧掩着衣服的大襟,从木盆里抽出脚来。
段氏冷眼看着,无奈地说了句:“还真是小姐的身子,丫环的命。我也是服了!”
说罢,伸出手来,替月华公主系紧了衣服,不可思议地晃了晃脑袋。
她像月华这么大的时候,早就背着弟弟妹妹们给全家人做饭了,这样,母亲才能腾出手来做针线活,换些个家用。
段氏放弃了让月华公主做家务的打算,扯着她坐到木凳上,抱着月华的衣物饰品,匆忙走进卧室。
这时,段六指儿也那只母鸡也收拾好了,在院子里叫:“还没弄好吗,快做饭吧!”
“来了,来了,真是饿死鬼托生的,想吃饭,也得容空儿不是!”
段氏说着,脚下生风地奔了出来,将木盆拖到院子里之后,才开始乒乒乓乓地做起饭来。
可怜的月华公主呆呆地坐在那里,脑子里不断地翻腾着一个念头:“该怎么样去死,才能体面一些呢?或者,当初就不应该从宫里逃出来,就算死在那里,也比遭受现在的屈辱要强很多啊!原来,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中活下去,竟然比死还难!”
落难的月华公主,真是觉得生不如死。
一夜之间,从天堂坠入地狱,此时,如同砧板上的鱼肉一般,任人宰割,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除了忍受还是忍受。
此时,天光早已大亮,段六指见儿饭菜一时半会儿熟不了,索性出门寻薛大贵去了。
早些把这小姑娘弄走,还能省一顿饭,要不一会儿,少不得还得给她喝些个鸡汤。
鸡肉的香气从锅里飘出来的时候,段六指领着薛大贵进来了。
这薛大贵也就三十出头,瘦高的个子弓着腰,衣着光鲜油头粉面,脸上似乎总是堆着笑。
他是媚奴馆的鱼公,负责排解纠纷,对外联络,在馆里也是个举足轻重的人物。
一进屋,薛大贵的目光就落到了月华公主的身上。
心头竟蓦地一抖。
虽然衣着破烂,可是月华公主身上那股久居上位、不染尘俗的清贵气韵,依旧压得他无法呼吸。
与粗鄙贪婪的段六指儿不同,薛大贵是扎在脂粉堆里的男人,只一眼就断定,这女孩,绝对是在锦衣玉食的环境中长起来的。
肌肤胜雪,吹弹得破,眉目如画,恍如仙子,这要是弄到媚奴馆,培养两年,那就是倾国倾城的花魁,是财源滚滚的摇钱树啊!
薛大贵有心立刻把人带人,又怕此人来历不明,惹上无妄之灾。
于是故意很是失望地说道:“这么小的孩子,你从哪弄来的?”
段六指没想到薛大贵会问这个,一时语塞。
他媳妇忙说道:“唉,说起来,也怪可怜的,这孩子是我娘家亲戚,父母都得瘟疫死了。这孩子看起来,还有几分姿色,这不,想给她找个活路,所以才求到薛大人啊!”
薛大贵没理会段氏,微笑着看了看月华公主,和蔼地问道:“孩子,你叫什么名字?愿意跟我走吗?我带你到一个豪华精致、洁净优雅的地方,饮食讲究,歌舞丝竹,还可以呼奴唤婢。”
月华公主自幼长在深宫,根本不了解世俗社会。
此时,在她的想象里,世上再没有比段六指儿家,更可怕的地方。
又见薛大贵衣着整洁,态度谦卑,因此,便轻轻点了点头,吐出一个字来:“好!”
真是燕语莺声,珠落玉盘。
喜得薛大贵笑逐颜开,频频点点。
一眼瞥见段氏眼里贪婪的神色,顿里敛了笑容,轻声对月华公主道:“我刚刚来得匆忙,现在去带个轿子来接你,很快就回来!”
说着,扯了下段六指儿的袖子,两个人走到院子里,不知嘀咕些什么,然后院门吱呀一声,四周顿时安静下来。
这薛大贵从段六指家出来,一路疾奔回到媚奴馆,径直来到媚奴馆老鸨苏媚儿的房里,开门见山:“刚看了个小姑娘,若是弄到馆里来,准能成个摇钱树!”
苏媚儿立刻停下正在描眉的手,转过身来,很感兴趣地问道:“若真的是个国色天香,无论用什么法子,都要弄进来!”
薛大贵听了,表情严肃地晃了晃脑袋,苏媚的神色不由黯淡了几分:“是我期望太高了,若是有几分姿色,看起来楚楚动人,也是好的啊。培养几年,馆里也好后继有人哪。虽说阮恬儿、馨柔两个,眼下红得发紫,可毕竟一天比一天年长。等那鲜嫩劲过了,围着她们转的男人们,转眼就散了,比兔子跑的还快。”
说话间,眼里不由闪出几丝忿恨之意。
薛大贵见苏媚儿情绪不对,忙灿然一笑,兰花指一探,朗声说道:“我说的这个姑娘呀,那可不仅仅是国色天香,简直是惊为天人!长得跟仙女儿似的。”
苏媚儿的眼里瞬间飞出一串亮晶晶的喜悦,用力一挥手:“那还等什么,还不赶紧给我抬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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