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锗对萧静毓不轨,狂悖忤逆,放在本朝,已足可将其满门抄斩,株连九族,纵是挫骨扬灰,也不能解父皇心头愤恨分毫。
可偏偏他身份不同。
南越虽是小国,可到底在本朝边境,没有了姑苏将军和顾臻这两员大将压阵,莫说父皇不会轻举妄动,就连年轻热血如他,都不能肯定若起战事,本朝必胜。
那么,作为南越皇子的楚天锗,作为代表南越出使本朝的使臣,父皇就不能随意处置他。
一怒之下将其下发天牢,可……这终究不是个长久的法子,总是要放他出来的。
只父皇极好面子,若无人给他递出台阶,他如何下的了这台。
思绪及此,萧祎顿时恍然,这样浅显的道理,他怎么就没有想到,换句话说,他根本就没有想。
这几日,他满心所想,皆是父皇对皇后幽禁一事。
皇后乃一国之母,她母家势力又着实强大,幽禁皇后又是稍有不慎便会触及国之根本的大事,英明如父皇,究竟为何要这样做。
若说是为了扶慧贵妃上位,萧祎绝绝不肯相信,父皇宠慧贵妃也并非一日,若要扶她,早扶了,何必等到如今。
可,那又是为何!
萧祎百思不得其解。
隐隐觉得与沉香阁一事脱不了干系,可千头万绪,又理不出来。
思绪纷杂,扰扰忧忧,以至于他竟是忽略了这样要紧的事,被骆志松此时提起,萧祎顿时心头一颤,可纵是要给父皇一个下来的台阶,这台阶也得是光明正大,堂而皇之。
毕竟楚天锗所为之事,天理难容,稍有不慎,他不仅不能以此得到父皇青眼,反倒会让他那多疑的父皇觉得他与楚天锗沆瀣一气,得不偿失。
眉头紧蹙,面色一瞬间阴郁下来,萧祎捏着拳头的手发出咯咯响声,沉默片刻,抬眼去看骆志松,眼中闪着狡黠的微光,“先生辗转一夜难眠,想来已经是有了完全的法子。”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这点好,无论你是否回答他的问题,他总能时刻体恤你的意思。
骆志松闻言,嘴角微抿,露出一个薄笑,却是没有温度,道:“以我愚见,陛下面前,殿下只需提出一点足矣。”
萧祎立刻眼中迸出亮光,带了兴奋的味道,身子向前探去,“哪一点?”
“流言如川,难堵难防。”八个字,骆志松说的高深莫测。
萧祎拧眉凝着他,眼中亮光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如云沉重,波光微动,可见其脑中思绪滚滚。
恰好小厮叩门,送了血燕茶进来。
待小厮复又退下,骆志松目光瞥过那茶中殷红一抹,眼光微眯,瞳孔不禁一缩,这么多年过去,每每看到这样的红色,他总觉刺的眼疼,那抹殷红,无论是何形状,最终都会在他脑中化作一个女子的尸体。
不禁浑身一颤,骆志松逃一般将目光仓皇挪开,额头渗出一层细密密的汗珠,负在膝头的手颤抖不能自己。
好在萧祎沉浸在骆志松那八个字中,没有发现他的异样,等到萧祎眼底波光打颤,嚯的一亮,带着兴奋和激动的神色再看向骆志松时,他已经恢复平静,仿若什么都没有发生。
“先生好计谋!”激动之下,萧祎嚯的从椅子上腾然而起,转出身来,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流言如川,这无骨的东西,果然是杀人的上好利器。
楚天锗此次入朝来使,旁的姑且不提,单单他与端王爷,就必定是有什么交易要达成。
可他前脚入朝,后脚端王爷便被揭发不轨之心。
南越朝廷能够拉拢地位如端王爷这样的人,实属不易,折了他,犹如端了臂膀耳目,损失可谓惨重。
若是此时有人将此事散布南越,说端王爷之事,乃楚天锗一手为之……
南越宫闱争斗,丝毫不比本朝势弱,只要流言散出,不消片刻便会被有心人利用,只怕楚天锗的日子实在难好过。
若是再能以此搅起南越内讧……
萧祎越想越激动,仿佛已经看到父皇听闻他此番论述时满意的表情。
骆志松冷眼瞧着萧祎,眼底冷光微闪,待萧祎情绪稍稍平复,他不动声色道:“此事非同小可,殿下还要再详细谋之,若能运用得当,想必在陛下心中,殿下的分量又要加重不少。”
萧祎如鹰的眼底耀着不加遮掩的光泽,嘴角不自觉弯起弧度,“本王若登大统,先生就是本王的张良萧何!”
踌躇满志的样子,仿似已经黄袍加身。
丝毫没有意识到骆志松眼底的蔑视和不屑。
待骆志松离开萧祎书房,已经是天光大亮,日头跃上树梢,并不热烈的阳光透过树叶缝隙,斑斑驳驳照下来。
行至树下,骆志松抬头朝那斑驳光影看去,不禁眯了眼睛,眼底浮动着莫大的哀恸,催的他眼角一阵颤抖。
恰有萧祎气笑道:“先生怎么立在这里,秋日的风虽不算寒,可此时到底还是清晨,风里挂着露气,这里又是穿堂风的必经处,先生体弱,还是要注意些的好。”
骆志松闻言,垂于腿边的手紧紧捏成拳头,用尽全身的力气,才掩了眼底情绪,以至于他低头转向那小厮时,面色苍白的仿似大病初愈。
看他脸色,小厮不禁一怔,担心道:“先生没事吧?”
骆志松含笑摇头,“无事。”轻飘飘留下一句,转身离开。
望着他淡薄落寞的背影,小厮皱了皱眉,兀自嘀咕一句“怪人!”亦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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