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艘船上,那名领头商人已经说不出什么话来,畏畏缩缩的靠在一边,和周围几个纤夫、水手模样的人面面相抵。
这下几乎所有人都能明白了,为什么王争管一个盐务,除了山东盐帮以外,又设置了缉盐署。
并不是多此一举,这两个走的是两个极端,山东盐帮的首领范若海以贩私盐起家,领头的几乎也都是各地盐贩子,没有那么狠。
但缉盐署不同,他们的前身是登州巡检司。
现在朝廷的巡检司成了空壳子,设卡缉查的事,完全都落到保安司缉盐署的肩上,他们可一点都不斯文。
山东军本地的嫡系正兵,大部分都要从缉盐署选嫡系盐丁充入,本就是刀头舔血的盐丁,由于没有官面身份的那层顾虑,再加上为了进入山东军赢得机会,杀起人来根本不会眨一下眼睛。
山东盐帮的一再退让,再加上缉盐署的雷厉风行,遇到什么情况都会游刃有余。
利用这些商人鼓噪叫骂,吸引码头上大多数船只和商人聚过来,再过段的下重手立威,并且为了效果,专门找那些自恃有依靠的人下手。
这种做派,明显就是不怕你报复,无论当朝阁老周延儒的货,还是什么南直隶众臣勋戚的船,几乎都被扣押住。
至于那船上的货,自然是别想再讨要回去,一件件全都入了王争的荷包。
......
这天晚上,各处盐帮检点的书办和缉盐署盐丁头目聚在司署里面,对端坐在大堂上的范若海逐一汇报出来。
这件事范若海相当重视,王争率战兵入主徐州,把后面这么大的事情交给自己,那就是信任。
说起来,上次的事情自己已经是办砸,这次若再不办的明明白白,范若海怕也没那个脸面站在历城的军议大堂上了。
到时候还有什么资格混在盐道上,趁早让位算了。
这次的厘金抽税,由山东盐帮和保安司缉盐署配合行动,事先范若海和缉盐署的盐丁总头目昌尤通了气,准备的十分充分。
直到这个时候,范若海才忽悠一下子明白过来王争让缉盐署配合自己行动的良苦用心,那是怕自己再犯上次的错误,一时心软办不成事。
所以他也下了狠心,这漕运收厘金可是大事,当天的鼓噪作乱绝对不能少了。
山东军方面为了配合这件事,甚至还调动了李青山等几个正兵营在附近,形成威慑的同时,随时准备出动平乱。
范若海在盐道上混迹许久,各种货物在市面上的价值都很了解,这边听着各处书办点检货物,那边直接下记下去,顺便一手拿着算盘飞快的算出来。
书办们检点完毕不久,范若海松了口气,说道:
“这一日的行动,还多亏了缉盐署方面配合,收获不小啊。”
缉盐署的盐丁头目昌尤很惊讶,范若海刚才手的动作好像是在飞,根本看不清动作,但盐帮书办却习以为常,面色没什么变化。
山东盐帮的统领,现下也算是整个大明最大的官面盐贩子了,要是连这点能耐都没有,怎么在强者如云的山东军底下爬上来。
堂上站着济宁商行的郝掌柜,听到范若海报出银子的数目后却是愣了一愣,对方不仅算账的速度很快,这价格也十分公允。
不过他还是有些纳闷,从管家手边取过银票,一边说道:
“这货,丝绸、粗细瓷、香料...一共八船,济宁商行这边可以出四万六千两纹银,不过还有三船的硝石和火药,范管事怎么不开个价?”
闻言,范若海笑了笑,说道:
“这硝石和火药,乃是郑氏独进,被扣下来的那人口口声声说不是,但细问他,却也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此事必有蹊跷。”说到这里,范若海拿起账目翻了翻,继续说道:
“郑氏,素来是我们山东军的朋友,硝石和火药这些东西侯爷每年都有采购,这是正经的买卖,但这次要是擅自扣下了这批来历不明的货,若真是郑氏的货,传出去不就成了我家侯爷毁约。”
“这后果,在下可承担不起。”
郝掌柜点点头,表示明白他的意思,把银票递出去,又是有意无意的问道:
“那依着范管事的意思,这批货就要送还郑氏了?”
听了他的话,范若海没急着回答,把银票推了回去,说道:
“郝掌柜,咱们不收银票,还麻烦您回去取现银,毕竟,这世道,什么都不如沉甸甸的银子握在手里,要来的安心。”
济宁商行的小厮听不出来范若海这话隐藏的意思,只觉得对方有意刁难,当下就要出口呵斥,却被郝掌柜拉下去。
他取回银票,朝范若海拱了拱手,说道:
“是郝某不识大体了,这事本不该问,不过银票兑成现银需要些功夫,明日再行交付,范管事意下如何?”
这次范若海没有丝毫犹豫,亲自走下来把取货的凭证放到郝掌柜手中,笑着说道:
“行行行,都是老主顾了,哪能不信郝掌柜,货济宁商行取走就是,这点主,在下还是做得。”
郝掌柜也没多说什么,寒暄几句,就带着商行的小厮们出去取货,等他离开,缉盐署的大头目昌尤总算是站不住脚。
“老范,你这不给钱就交货,哪有这个道理啊?”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范若海负手站在门前,听到昌尤有些急切的话,镇静的说道:
“知道侯爷为什么让咱们两人共同办理漕运厘金的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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