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洛阳稍侧过身,背靠通道墙壁,抬头看杜景,杜景朝着黑暗之中缓慢地前进。
小伍拿着手电筒,照向杜景的去路。
“要不我先?”陆仲宇忽然道。
杜景答道:“我先,不要看我,打准节拍。”
周洛阳吁了口气,紧张感在这一刻到了极点,开始按笔记本上的五线谱,低声唱了起来。
“alaclairefontaine……”
铮的一声响,通道一侧弹出铡刀,擦着杜景头顶掠过,带起一阵劲风。杜景停下,只听黑暗中,周洛阳低沉的声线又唱道:“#039;enallantprener。”
整条通道内,机关先后被触发,接二连三封地住去路。杜景前进,停,前进,停,额上带着汗水,在这幽闭的空间里,所有人甚至不敢喘气,死死盯着杜景的前进过程。
唯一响起的,就只有周洛阳发着抖的声线,以及小伍手中,不住发抖的、惨白的手电筒。
那是一首悲伤的法国民歌,意为“清澈之泉”,周洛阳许多法语单词不会,只能照着英文的发音规则乱唱,只要节拍打中了,就不会有错。这首歌舒缓、低沉,伴随着杜景一点点地离开他,进入了永恒的黑暗中,周洛阳忽然有种幻觉——他没入了时间尽头,河流彼岸的另一个世界里。
他翻过一页,停下,歌唱完了。
所有从通道nèi_shè出的铡刀收了回去。
“过了。”杜景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周洛阳深呼吸,松了口气,躺在通道内,说:“下一个是谁?”
没有人说话,杜景在远方说:“下一个是你。”
周洛阳:“……”
“跟着我的动作,”杜景又道,“我说停,你就停,我说前进你就前进,你相信我么?”
周洛阳答道:“来吧。”
周洛阳没有怀疑杜景,只听了一次能否记住那节拍,反正他们也没有别的办法。让其他人拿着本子打拍子,出错的几率比杜景更大。
“前进。”杜景说。
这一刻,周洛阳已将自己的性命交给了杜景,他在通道里攀爬,杜景则横坐在通道内,侧曲起一腿,稍稍躬身,以他的身材,头顶狭隘的通道,身体曲起,堵住了前路。
他一手搁在膝上,漫不经心地玩着从腕上解下的表,抬眼瞥向周洛阳,平静地说:“前进,停。再停一会儿,进。”
通道里只有周洛阳的呼吸声,他抬头看杜景,杜景嘴唇微动,说道:
“别分心,快到了,前进。”
周洛阳不知道他如果在这通道里身首异处,杜景会遭到什么刺激,但他已无暇细想,短短的二十余米,仿佛行进了一个世纪,直到他来到杜景的面前。
杜景抬起一手,轻轻地放在他的额头上,认真地说:“你越过了死亡。”
周洛阳爬向他,身后手电筒射来的最后一点微光中,他看见杜景的嘴角翘起了一个小小的弧度。
下一刻,他紧紧抱住了杜景,两人曲在这么一个狭小的通道之中。
杜景腾出一手,稍稍拍了一下他的背,没有说话,把凡赛堤之眼戴在了他的手上。
那一瞬间,周洛阳作了一个决定。
他不想再这样下去了,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直面自己的生死,以往无数险境都只发生在一瞬间,快得让他尚未意识到过程。
唯独这一天里,他与杜景的性命相托,令他想到了太多。
如果在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是他哪怕跨越死亡,也要追过去的,就只有杜景而已。
“没事了。”杜景平静地说,“下一个。”
“交给你们了,”陆仲宇说,“我先来吧。”
“他怎么办?”昆又问,示意阮松,阮松明显已不能再动了。
“我抱着他。”陆仲宇说。
陆仲宇脱下外套,把阮松捆在自己身上,周洛阳往来处看了眼,翻开黑皮本,先前的紧张感还未完全消退,令他手指发着抖。
杜景却搂着他,翻开本子,手指沿着五线谱划过。
“开始。”杜景说。
周洛阳于黑暗里唱起了歌,陆仲宇一人背负着两个人的重量,从重重机关中艰难爬了过来,他的体力相当了得,在周洛阳与杜景的帮助下,离开了机关区域。
杜景与周洛阳挪到后头,看着地面上阮松渗出的血迹,周洛阳说:“下一位。”
他觉得这辈子也忘不了这首歌了,说不定回去以后,还会在静谧的夜里做起有关这一切的噩梦。
德安、昆、最后是小伍,挨个离开了机关区,毫发无伤。
所有人同时舒了口气,只有二十米,却耗尽了他们所有的力气。
“前面还有吗?”小伍说。
“应该没有了。”昆接过探照电筒,朝前晃了下,远处,通风管道出口传来一点光。
“给我喝点水。”周洛阳说。
大家在通风管里将水喝完了,杜景始终没有说话,握着周洛阳的手,周洛阳推了推他,说:“走,到开阔地方再休息。”
周洛阳看了眼杜景交给他的表:十一点了。
这次换小伍打头,众人对死里逃生俱心有余悸,不愿再回想那条夺命的隧道。小伍踹开了通风口栅栏,眼前瞬时大亮。
这是个与毗湿奴神殿几乎毫无差别的区域,区别只在于,离开通风口处,是个被固定在空中的、不到二十平方米的平台。
对面又有另一个对称的平台,与他们相距近三十米。
两个平台斜对面,则是第三个有祭坛的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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