缠绵欢爱,交头议论之声,倏地便止了。
那以地为席的男女,连大气也不敢喘,屏息静气了一会,方才壮着胆子,哆嗦着问上一句:
“是谁?”
弓司长凝着那枯黄乱丛,隐隐透出的交缠的身影,冷笑道:
“竟连我的声音也辨不出,可想是冷风吹坏了脑子。”
如若不是他们议论得太过,他何用出声惊扰这风月情事。
弓司长内里尴尬,面上却一派冷然。
枯草丛中的人愈发畏怕了,原想趁着夜色渐昏,偷偷溜走,无奈四周除了这方乱草丛生,竟没个遮蔽,只好出来见过。
男子袒胸露乳,匆匆斜了个褂子,瑟缩唤道:
“大人。”
至于那女子,只借着草势遮蔽,露出一个头来,乱髻斜堕,钗环不见踪影,再看她时,已羞得以手掩面,辨不清个颜色模样。
弓司长瞥见她秀长纤臂,光滑圆洁的肩头似清白珍珠,大窘。
他何曾见过这般有违礼教的女子,良家子,竟比画舫上轻歌曼舞的伎人更放浪形骸,他忙背过身去:
“还不快齐整了衣裳,再说话。”
身后之人俱是一顿,继而赶紧摸索裙衫衣带,借着朦朦一星点微光,胡乱往身上套,又过了片刻,方才喏喏道:
“大人,好了。”
弓司长这才放心转过身去,见两人情欲红晕仍未褪,不免斥责道:
“瞧瞧你们的行事,光天化日,且行这苟且勾当,就算你们不明圣人之言,也该晓纪纲人伦,如何连脸面体统也不顾?”
两人生怕他深究,若因此事被赶出府去,他二人可算败了名声,且再无立足之地,于是连连哀声求道:
“是小的们不懂事,如今听了大人教诲,后悔得很,只求大人饶过这一回,小的们再不敢了。”
弓司长顿了顿:
“本也不归我管的,倒也谈不上可恕不可恕,如今我全当没见着,到底也不算纵容。”
两人听着事有转机,四目一相对,全是劫后余生的喜意。
弓司长一见,又皱眉道:
“只是你们好歹收敛些,若撞上了管事当家的,你们颜面尽扫是小,坏了府上风气是大,若要以儆效尤,定先拿你们二人开刀。”
这虽是警醒话,可两人如何听不出,是饶过此回的意思,双双喜道:
“多谢大人……”
“别忙。”弓司长拦了他们叩谢,面上雾霭沉沉:
“此事我任由你们去了,却另有一事要深究的,你们起来,我担不起这谢,但要你们好好回话。”
这双男女又提了心,吊了胆,因过分紧张,一时竟不能思及所为何事,只拼命回想以往大小过错,愈发仿徨难安:
“大人……”
弓司长沉道:
“我问你们,居人下者,如何行事,才算妥当?”
两人不明所以:
“要谦卑,要……要遵从。”
“还要恭敬。”
“要体察主子,会瞧人眼色,手脚要麻利。”
……
弓司长不喊停,两人便你一言我一语地说,到后来,渐渐都凑不出话了。
仍未见弓司长开口,他二人自然也不敢多言,垂头肃立,风霜凌寒,万鸟俱灭,当真是鸦雀无声,万籁俱寂。
许久,弓司长方出了声:
“你们说的,都对,却都不算全对,竟将最要紧的疏忽了,为下人者,若能将‘忠’字时时铭记,才不算有负重托。”
两人愈发不明所以,惑道:
“小的们此时虽说丢了大丑,素日里也还算尽忠职守。”
弓司长淡道:
“若说尽忠职守,不过是职责,是分内的行事,还不算不负主子的恩托,心身合一,处处为主子想着,方才是居人下者的道理,如你们,一面纵享殿下的好处,一面又在背后搬弄口舌,平添许多是非,岂能算作忠仆?”
两人这才恍然,原是在怪罪他们背后议论陈暮成之事。
女子不好与他理论,只作愧然模样,却是男子,面露些许不服。
弓司长明眼瞧出了,便道:
“我说这话,本是道理,你瞧着,竟是不服气,可想你心中另有主意,不妨说来,我与你理论理论,也省得你心口不一。”
那男子欲言,又止:
“说出来,您又怪罪,竟别提了。”
弓司长紧盯着他:
“你明里一套,背地又是一套,我才要怪罪,若你好歹有些道理,我全当习学习学,你也不至于憋着话,自找些不痛快,两全其美,如何不好?”
听他如此说,那男子不得不听从,叹气道:
“大人谦逊,小的有心推拒,如今也不得不从,小的便将心里揣藏的些许话说来,大人听了,若觉好没道理,也想着小的是个粗鄙人,原也不通达情理,您大方,一笑也就是了,千万不要自轻身份,与奴才们计较。”
弓司长听得他突然谨慎,便道:
“你毋需多试探,原本是我让你说的,若我再拉扯不放,委实不是个君子的行径。”
男子抬手作揖:
“您先前说的,的的确确是这个理儿,却不是这么个行事,小的们是下人,手上拿了月俸银子,脚下便踏踏实实做事,谁让咱们过活好,便靠谁,树倒猢狲散,说的便是奴才们这样儿,也不讲个忠心,但求个稳稳当当,自保为上。”
弓司长细品男子此言,虽不是满口仁义道德,可将私心里想的,明摆着说来,倒有几分直白的快意,有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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