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礼被锁在了牢笼里,而他的琵琶骨,已经被铁链刺穿,污血横流,凝固成了焦炭与恶臭。
他却感觉不到任何的疼痛。
京直隶衙门的老爷,早都想到了他身怀异术,所以下令刺穿他的琵琶骨。
现如今的季礼,早已经丧尽了挣扎的力气,只能呆呆靠在墙边,茫然地回味刚才那牢头送来的消息。
他的父亲,当世的大才子季先生,已经走了。
临死前,他都没有见到父亲一面,这让他很是恍惚。
他觉得这消息是假的,明明前两天还和老爷子在家插科打诨,老爷子骂街的样子可没有半点含糊。
怎么会死呢?
想不通,所以没有眼泪,季礼呆呆地望着那牢房里的稻草,周围除了惨叫和囚徒的喘息,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他。
心痛到了极致,便是无言,人一旦经历了过于沉重的打击,便会恍惚起来,甚至迷失心智。
季礼现在就这种怪异的感觉,他遁入了虚无之中,觉得这一切不过是一场虚妄。
身上的痛苦,和囚衣上的污泥,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一切都完了,属于他的落寞,不过是荒草与慢慢腐烂的执念。
传承是什么?
美人在哪?
我为什么在这里?
这又是何处?
一个接一个的问题不断敲击着季礼的心头,让他没有时间享受痛苦带给他的折磨。
想着想着,那牢房外面却是传来了一声高喊:
“走水啦!!!”
一声高过一声,所有的囚犯都沸腾了,高喊的声音此起彼伏,过了没一会便又转变成了慌乱。
因为他们无处可去,因为这里是囚牢。
“放老子出去,老子不想烧死在这里!”
“救命啊!”
呼喊的声音彰显了无助的悲凉,可季礼还是没有反应,任凭硝烟弥漫,滚黑的浓烟还有热血,蒸腾着他心底最后的心气儿。
他原本是一个愣头愣脑的坏小子,每天掐虫遛鸟,除了美人,没有任何事物可以让他烦心。
可为什么短短的时间,他就要经历这人世间的大喜大悲?
季礼怎么也想不通,他觉得有人在和自己开玩笑。
父亲的音容笑貌,慢慢随着那迷烟扩散开来,他颤抖地伸出手,想要去抓,可一无所获。
他的心底,也传来一声叹息,那是舟不载在他心中种下的一缕执念,随着传承的延续,深扎在他的心田。
囚牢中的尖叫声此起彼伏,一眨眼的功夫便波及了整座牢房,一个遮挡面庞的大汉,冲杀进来。
他的脚下,满是热血与尸体,仇恨与心痛,交织成了他紊乱的步伐。
“小子,死没死!”
那是吴老三的呼喊声,可季礼还是无法清醒过来,他抬起头,茫然地看着远处的身影,那身影很是迷幻,根本就和真实无关。
吴老三冲杀进来,身后有着无数的官兵,还有刚刚挣脱囚笼的犯人的惨叫声,让他愈发凶狠狂躁。
肩膀上流出汩汩的脓血,吴老三仿佛杀神附体,杀出了一条血路,来到了季礼的牢门前。
“你···”
吴老三大声想要唤醒他,可没有开口,就已经看出了季礼的状况,他怕是经受不了如此的打击,已经崩溃了。
他又何尝不是如此?
一苏醒过来,听吕不辰把事情讲清楚,吴老三恨欲癫狂,只想着造反,可他还没冲去处杀个痛快,那吕不辰又把他拦下了。
说出了兰一刀仗义出手相帮的事情,吴老三颇为诧异,本以为这人就是死心眼,没想到还挺有义气。
再不想多等,吴老三当天夜里就冲来了地牢,要救季礼。
他已经无法救回老爷子的性命,白长生也已经“死”了,他怎能再让季礼丧命?
可皮琵夏不见了踪迹,这让他和吕不辰都有些心急,事在眼前,俩人只能留下一个吕不辰,让吴老三见机行事。
吕不辰看吴老三绝尘而去,并没有任何的意外,只是轻声吩咐了一旁的伙计,从今天起,没人认识这几个人,他们留下来的一切,都要焚毁殆尽。
而朝廷所有的动作,必须要打听到,再买上一些信鸽,留作后用。
吩咐完,伙计便下去忙活了,吕不辰看了一眼那篝火的废土,眼中倒映出了旧日的欢声笑语,此一别,也许再也不见。
···
吴老三冲到了京直隶衙门的牢房里,他发现根本不像之前说的,所有的官兵都还在,兰一刀的命令看来并没有下达。
吴老三本是忿恨那厮言而无信,可看守牢门的官兵各个怒目以对,大声叫嚷着兰大人已经死了,他们是绝对不会让他失望的。
这才有了奋勇杀敌,以慰先贤的念头和决心,吴老三听完很是惊悚,一边杀敌一边还在琢磨:这兰一刀死了?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吴老三不敢耽误,唯恐季礼遭人害命,这才挥舞着宝刀冲杀进来。
杀了个天翻地覆,也终于见到了被洞穿琵琶骨还呆呆傻坐着的季礼。
也许他早已哭干了眼泪,这地牢之中,哪有人性可言?
吴老三下巴都发颤了,拼尽全力,把季礼的牢门劈开,扛起了他,转身冲了出去。
穿越黑暗,来到了光明的大道上,吴老三还没来及的想该往何处逃难,就已经发现面前等着他的,乃是一行铁骑。
放下摇摇晃晃的季礼,吴老三手持宝刀,没有丝毫的怯懦,这一天于他而言,容不得半点侥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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