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纷纷而落,在结冰的湖面上覆了一层霜白。
陈珏醉倒在石桌上,并没有听见容珣的话。
他薄唇紧抿,额头上浮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紧蹙的眉头满是痛苦之色。
容珣静静地看着他。漆黑的眸底有怜悯,有同情,甚至划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快意。
大宴的战神。
那个把边境守得固若金汤的战神,那个孟娆站在门口,痴痴地瞧了一下午的战神。
现在就像是骤然陨落的繁星,生生跌进泥潭里,再也不见当初驰骋疆场的风姿锐气。
轻而易举地就能摧毁。
倘若真的没有怨气,就不会这么痛苦。倘若真的甘心放弃,就不会喝得这么烂醉如泥。
他只是把怨怼藏在心底而已。
和自己并没有什么区别。
容珣平息着心底的情绪,弯起唇角抿了口酒。夜风吹过时,他忽然听到陈珏喃喃地说:“是她自己的选择,她开心就好。”
“我不怪她。”
“……”
酒杯骤然滚落在地,容珣蓦然垂眸,再次看到了那双,干净的,毫无怨怼的眼。
哪怕身处在暗不见光的角落里,也依然坦荡明亮。
没有被摧毁。
也和他全然不同。
是一种他从来都没有,也永远都做不到的问心无愧。
-
亭外风雪肆意,阿宁裹着袄衣匆匆从回廊跑过来时,就看到容珣正坐在椅子上,用一种冰冷而阴郁的目光,定定地看着陈珏。
全然不见平时半点优雅从容的样子。好像被骤然扯下了一层皮,毫不掩饰地散发着无处可藏的阴冷与恶意。
阿宁心头一紧,忙屏住呼吸,见容珣只是在那坐着,并没有什么动静。半晌,才小心翼翼地问了句:“殿下,孟姑娘到了,现在就在马车上,可还安置在南院?”
总是来得这么巧。
容珣轻扯唇角应了声,低垂的睫毛在眼睑落下一片暗沉沉的影。看着伏在石桌上的陈珏,他淡淡地说:“小侯爷醉了,送他回宣宁侯府。”
阿宁一怔:“现在就送?”
“对。”容珣说。
看着容珣阴冷的面色,阿宁小声提醒:“孟姑娘也从南门进,要不然先把孟姑娘安置了,再……”
风雪吹进长亭。
暗沉的光影下,容珣缓缓抬眸,语声幽冷,平静得不带半点儿温度:“怎么,南门一次只能进一人?”
“……”
当然不是。
阿宁实在摸不透容珣阴晴不定的脾性,也不敢再多问,忙道了声“是”,匆匆退了下去。
-
孟娆这次带得行李多。住在城西的半个月里,她又买了不少解闷的小玩意儿,去的时候包裹没几个,回来时候却带了大大小小带了七八件。
看着面前两个瘦骨嶙峋的小厮,她皱了下眉头,道:“府里没人了吗,为什么不再叫几个侍卫?阿宁人呢?”
小厮道:“阿宁还有别的差事要忙,其他侍卫也都歇下了。”
还有别的事要忙。
孟娆看着自己车上大大小小的包裹,唇瓣轻咬,语声闷闷道:“这得搬到什么时候呀。”
小厮笑了笑:“孟姑娘放心,南院已经打扫干净了,您去歇着就好。奴才不会耽搁姑娘休息的,让云荷春桃给奴才搭把手就行。”
“那好吧。”
孟娆没有再多纠结,自己拿了个小的包裹背在肩上,蹦蹦跳跳地下了马车。
大雪覆盖小径,披着斗篷的小姑娘迈进了院门。
她提着花灯,发丝被风吹得有些乱,一张小脸红扑扑的,软底绣鞋在雪地上踩下一串可爱的脚印,像个许久未归的孩子,脚步又轻又快。
容珣远远地看着,墨色的眼瞳看不出情绪。
直到小姑娘手中花灯晃了晃,照亮了不远处被小厮扶着的男人。
她脚步一顿,微张着唇瓣像是有些惊讶的样子,偏了偏头,朝男人跑了过去。
“啧。”容珣弯起唇角,很轻很凉地笑了一声。
一旁的阿宁察觉到他情绪的变化,忙屏住呼吸,大气不敢出。
真不懂九殿下是什么意思。
明明就是不想让两人见,偏偏又要让小厮扶着小侯爷往南门走。
现在看到了,又是这副轻慢嘲弄的样子。
阿宁能猜到容珣或许是试探。
可这两人……
这两人压根就没有什么啊。
孟姑娘只是跑过去看一下而已。毕竟早就认识,就算是自己,见到小侯爷醉倒了,也会过去问一下的。
他张了张口似想说些什么,一抬眸,却看到了容珣静静将一粒药丸送入口中。
风雪覆盖的小径上,男人步伐一个踉跄,小姑娘忙用手扶了一下。
肩膀上的小包裹滚落在地,男人半边身子都压在了小姑娘身上。
小姑娘面颊鼓了鼓,似乎不太喜欢男人醉醺醺的模样,伸出手在男人背上拍了一下。男人睁开眼看她,而后将身子退了半步,神色似乎有些抱歉。
阿宁松了口气。
小声说:“孟姑娘看着虽然娇纵,对朋友却是不错的,上次春桃扭伤了脚,也是她扶回来的。还有阿元摔伤那次,我一个人背不动,也是孟姑娘帮的忙……”
他咬重“朋友”二字,抬头小心观察着容珣神色。
容珣轻轻“嗯”了声,眸底郁色半点不减,羽睫低垂,又将一粒药丸送入口中。
“我知道。”
阿宁后面的话顿在嘴里,像是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了,只抬起头,再度向小径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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