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十块钱卖给我。”
“太狡诈了!你当我白痴哪,这堆纸片后面写着定价,一百九十八。”
“纸片越来越不值钱,你现在不卖,明年就只值一块。”
“为什么?”
“你没看到这里写着:保值年册,收藏极品。什么叫保值?就是越来越不值钱。卖不卖?”
眼泪滴滴答答,把一百九十八,变得那么模糊。
8
姐姐:“坏人才抽烟。”
我:“那舅舅是坏人。”
姐姐:“做到教授再抽烟,就是好人。”
我:“你有没有逻辑。你会算log函数,你懂风雅颂,你昨天把黑格尔说成格外黑,你是逻辑大王。”
吵了好几天,姐姐回大学了。
我在抽屉里找到报纸包好的一条香烟,里面是一条中华。
姐姐写着纸条:如果一定要抽,那也抽好一点儿的,至少对身体伤害少一点儿。
我至今还记得,那是一张《扬子晚报》,1997年5月22日。
后来我遇到了一个姑娘叫姜微。
姜微:“你喜欢抽什么烟?”
我:“我喜欢抽好一点儿的。”
姜微:“为什么?”
我:“对身体伤害少一点儿。”
寒假结束之后,她中华。里面只有十一根烟。四根中华,四根玉溪,三根苏烟。
总比没有好。
我:“你哪里来的烟?”
姜微:“过年家里给亲戚发烟,我偷偷一根根收集起来的。”
我:“寒假二十天,你只收集到十一根?”
姜微:“还有七根,被我爸爸发现没收了。”
后来姜微消失了。《扬子晚报》在我的书架上。那张《扬子晚报》里,我夹着一个中华香烟的烟壳。
只有这两个女人,以为抽好一点儿的烟,会对身体的伤害少一点儿。
突然听到p(一种音乐播放器)里在放《电台情歌》。
一个美丽的女子要伸手熄灭天上的月亮,一个哭泣的女子牵挂不曾搭起的桥梁,自此一枕黄粱,一时荒凉,疼辄不能自已,掌纹折断。
这里是无所不痛的旋律。
姐姐再也不会痛,姜微不知道在哪里。希望她比我快乐。并且永远快乐。
9
姐姐教我打字花了半年的时间。打字课程,1998年8月27日开始教授,9月1日她回大学,自动转为函授。
我:“a后面不是b吗,为什么排的是吗,为什么排的是n?”
姐姐:“copher(打字机之父)发明的,跟我没有关系。”
我:“字母这么luàn_lún,姨妈和叔叔凑在一起,它们家谱和希腊神话一个教养。”
姐姐:“你他妈的学不学?”
我:“字母太luàn_lún了,玷污我的视线!”
姐姐:“让你掌握键盘的顺序,和luàn_lún有什么关系?”
我:“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要是我摸你胸你一定用刀杀了我。”
“啪啪”。我左脸和右脸全部肿了。
姐姐:“学会打字对你有好处的,可以泡妞。”
我:“泡什么妞,我不如把钱省下来买sān_jí片。”
姐姐:“你看你看,这叫作qq,可以让远方的脱胸罩。”
我:“是黛安芬的吗?”
姐姐:“你学会了不就可以自己问了吗?!”
于是姐姐帮我申请了一个qq号,然后两个人搜索各地的,id是无花果。
我有了点儿兴趣。
发了句话:girl,fuckfuck,哈哈。
一点儿反应也没有。
我又发了句话:dogk!
一点儿反应也没有。
我发火了,一下发了三句话:bd。
姐姐发火了,说:人家头像是灰色的,说明不在线。
不在线,还q什么,q他妈蛋。
我立刻失去兴趣。
姐姐诱惑我,如果学会打字,就可以用流畅的语言勾引她。这被我断然拒绝,正直的青年,一定和我一样会拒绝的。
这些luàn_lún的字母,不是好东西。
1998年9月1日,姐姐回大学,把电脑带回去了。
我唯一遗憾的是,《仙剑奇侠传》没有通关,月如刚刚死在镇妖塔。
但姐姐不会这么小气吧?我就开始翻姐姐的房间。
我在她房间翻到的东西有:席绢的《交错时空的爱恋》,沈亚、于晴全集……这是什么玩意儿?星座是什么玩意儿?把所有东西摔出来,箱子底下是一张纸制键盘。
键盘上有一张字条:我知道你会翻到这里,麻烦你学习一下字母的顺序。
我大惊失色,全世界的姐姐都这么狡猾吗?
结果我就在纸质的键盘和电话里督促的声音中,过了一个学期。
我:“a后面为什么是s,而不是b?”
姐姐:“a后面是s,b后面是n。”
我:“复杂得要死。”
整整半年,我依旧不能理解字母为何如此luàn_lún。luàn_lún的东西,如我般正直,都不会学习的。
1999年2月7日深夜11点47分。
我依然等在火车站。
因为姐姐说她那一分钟回到家。
结果等到1999年2月8日4点30分。
姐姐和一辆轿车拼命,瞬间损失了所有hp(生命值)。
1999年2月8日17点48分,我赶到了北京。
房间一片雪白。
使者的翅膀雪白。天堂的空间雪白。病房的床单雪白。姐姐的脸色雪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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