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听得一阵熟悉的笑声自远而近,耶律贤瞳孔一缩,多少年多少回他的噩梦里,便是在这样恶魔的笑声中无法抗争、无法逃脱。然而此时,他只能站起来恭敬等候。
随着笑声,帘子掀起,耶律璟已经带着太平王罨撒葛进来了。耶律贤已经控制住情绪,上前行礼:“儿臣参见皇叔。”
穆宗虽然才三十多岁,却因为饮酒过度,脚步虚弱不稳。他是个很分裂的人,时而嗅觉灵敏、手段凌厉;但更多的时候则沉湎酒宴,不理政事。他以神经质的灵敏嗅觉,除去了一个个他眼中的敌人,也为自己树立了更多的敌人。他对耶律贤,时而宠爱无度,时而暴戾刻薄。此时他正处于前者,见耶律贤行礼,就以一种貌似不悦实则亲密的态度笑骂:“明扆你这小子,朕说过多少次了,你身子不好,总弄这些婆婆妈妈行礼来行礼去做什么。”
耶律贤虚弱地笑了笑:“虽是如此,但终究礼不可废。”
“你这小子,便是如此酸气,简直不像我们契丹男儿。”他这几年见了耶律贤,便越来越多地将这句话挂在嘴边,总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耶律贤却乐得借此消弥他的戒心,只弱弱应了声,更显得气虚胆弱。
太平王罨撒葛举目一扫,见韩德让在一边,便笑道:“德让也在啊?”
韩德让忙应道:“臣带了东门老赵家的蜜饯给大王,顺便陪陪大王,说些街头巷闻。”
罨撒葛一眼就看到了耶律贤的药碗和旁边的蜜饯小坛子,也笑了:“明扆还是这么怕喝药。”
耶律贤忙笑着解释:“幸亏他带了这个来,否则我这药也喝不下去。”
辽穆宗却瞪起了眼睛:“德让小子,回头跟你老子说,你都晓得进宫来陪明扆,他倒好,不肯来见朕。朕都有段时间没见他这老东西喽!”这话看似粗鲁,实是透着亲热,韩德让之父韩匡嗣与穆宗本是少年时的交情。只是穆宗继位之后,嗜杀多疑,喜怒无常,韩匡嗣也得战战兢兢,唯恐一时不慎,触犯了他的逆麟。
韩德让只得笑道:“主上抬爱,臣父不胜荣幸。只是他素来畏酒,怕主上拉着他喝酒,故而不太敢来见主上。”穆宗近年来酗酒厉害,尤其喜欢拉着人喝酒来昭示他的宠信,实在令人吃不消。
韩德让自幼陪伴耶律贤,穆宗等已经习惯,然他心思机敏,知道穆宗兄弟来必是有事,不等穆宗示意便告罪退了出去。以耶律贤今日之城府心思,应对穆宗兄弟,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穆宗见韩德让走了,扫视一圈室内场景。他虽然多疑好杀,然则面上对耶律贤却是极好的,有什么贵重之物一摆手就赏下去了,耶律贤要什么东西,只管吩咐就能够得到。
他每隔几个月都会来此看看以示慈爱,这室中若是简陋了,主管之人就要掉脑袋,所以耶律贤室中摆金设玉,俱是极贵重又难得的。但与其他皇族相比,少了他们常有的弓刀,而多了几架书。
穆宗见书桌还有未收的看了看,却是《史记》,上面做了许多批注,显见主人看得十分用心,当下微一皱眉:“明扆,你又看这些汉人的书。都说过多少遍了,骑马射箭那才是我们契丹男儿的本性。看这些汉人的书,只会身体越来越弱,脑子越来越呆。”
罨撒葛亦劝:“是啊,你忘记了你祖父让国皇帝是怎么失去皇位的,你父亲世宗皇帝是怎么被谋害的,就是因为看多了这些汉人的东西,相信了这些,才得罪了各大部族,失去了他们的拥戴!”
耶律贤心中冷笑,面上却恭敬回答:“儿臣知错了,只是儿臣身体太弱,不能出去骑马射箭,关在宫里闷得很,看这些东西解解闷罢了!”
辽穆宗看着耶律贤,心中却有些复杂。耶律贤这样病弱无能,是应该让他放心的。但一想到开国以来屡次为推行汉制而导致的皇族斗争,又让他从内心排斥这些让皇族沉湎和异化的东西。耶律贤也是皇家子弟,居然沉迷这些,令他有些怒其不争,但耶律贤一向乖巧温顺,又是病弱之体无法习得弓马,他这一支从来就醉心汉学,这种种又让他觉得放心。
因此心中盘算片刻,穆宗便只是摇摇头,装作极度宠爱耶律贤而无可奈何的样子:“明扆,你就算多病,找些别的乐子吧。这汉学不是好东西,害了你祖父,害了你父皇。”说罢,他放缓了语气,“先皇驾崩时,你才四岁,是朕收养了你。朕一直把你当儿子看。我与罨撒葛无子,将来这皇位,还是要传回给你的。咱们契丹人是弓马立天下,你老看这些汉人的书,把自己弄得像个文弱书生,怎么能够让部族们服你,让那些宗亲们大将们服你呢!”
耶律贤心中暗惊,穆宗素日虽然也有此类嫌弃他不事弓马的话语,但是说到传之皇位,却是第一遭,忙一阵急咳,又赔笑:“咳咳,主上言重了,儿臣何德何能,怎么敢担此重任。您看我一年倒有四五个月卧病在床,只求多活几年就心满意足了!”说罢,长叹一声。
罨撒葛听得不入耳,斥道:“胡说,你年纪轻轻的倒说这些话,岂不叫我们这些长辈听了伤心。”
耶律贤深知罨撒葛素日便以皇储自居,方才穆宗说出这样的话,他留心观察罨撒葛反应,见他毫无异色,知是两人间有默契,笑道:“皇叔说笑了。主上和您正当盛年呢。我听迪里姑说,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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