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葆华等人已经在小山丘上苦战了两个多时辰。逃了数十里,马力不支,终于还是被追兵围在了这里。
他们以敌我双方的人马尸首垒墙,封住了正面和左侧面的缓坡,其余两面是五六丈高的陡坡,在没有任何器械的条件下,就是一道天险。
追兵们只能从正面缓坡鼓噪而上,曾葆华守正面,杨崇义、戴承恩左右策应,夏进忠、姚铁杵等人守侧面,再分姚不三不四几人巡视陡坡,以防追兵悄悄攀爬上来。
曾葆华先是用强弓,这么近的距离,几乎百发百中。只是几番苦战,他带着的两筒箭矢已经用完。内侍力士们装备的内府武库的兵甲以炫耀为主,并不真正要去作战。质量和外观虽然上乘,但箭矢等配置的数量肯定远少于禁军和节镇军的正常配置。
现在这些从江佐恩那里“借来”的刀枪箭矢,已经消耗殆尽了。
箭矢射完,就用长枪乱戳。曾葆华把铁枪插在山丘高处,手里拿着随从配置的长漆枪,对着爬上来,正费力翻越尸墙的追兵一阵猛戳。
追兵被戳翻了四五个,侧面也被戳翻三四个,一声起哄,又退了下去。还没等反应,满天的箭矢已经飞到。
曾葆华等人连忙找掩护躲避。他们没有盾牌木板,只能以亡者尸首来遮挡箭矢。听到箭矢扎进肉身里的噗噗声音,曾葆华对旁边的杨崇义等人说道:“幸好只是骑兵角弓,不是步军的强弓劲弩,要不然这么几番射箭,我等做盾牌的尸首早就被射得千苍百孔,没得屏障了。”
受曾葆华轻松语气的感受,杨崇义等人也没有那么绝望。再坏能又坏到哪里去?不就是死吗!姚铁杵笑嘻嘻地答话:“华哥儿,看你熟悉军制兵事,以前当过黥贼汉?”
“在家乡渔阳时,跟着亲爹做过几年乡兵。有一年契丹声势颇大,把幽州城围了大半年,我那时才七八岁,人还没长刀高,也跟着同伴们,同卢龙镇军和增援的禁军搭伙混编过一段时间。后来又跟着家里人跑去太行山落草,时时下山在河东河北乞活。满地都是盗匪乱兵,不精兵事,活不到现在。”
姚铁杵默然一会道:“华哥儿,那你恨契丹人吗?”
“残害我百姓的契丹人,恨,欲杀之而后快!善待我百姓的,不恨,可以一起喝马奶酒唱歌。”
“好!华哥儿,今日逃过此劫,必和你痛饮马奶酒!”姚铁杵大喝道。
其余姚铜梃、不三不四、舒同书的脸上也露出痛快的笑意来。被几人团团护住的姚家小娘子看着曾葆华,眼睛里流光溢彩。
追兵们箭矢射过一阵,数十牙兵又持械而上。曾葆华大吼一声,与众人复振上前,奋力血战了两刻钟,终于又一次把追兵打了下去。
精疲力竭的众人坐在地上喘着粗气,享受着这段难得的安宁间歇。
“华哥儿,承恩快不行了。”杨崇义走过低声道。
曾葆华跟着过去,看到戴承恩躺在那里,夏进忠用衣物拼命地按住他身上的几个血窟窿,可还是止不住汹涌而出的鲜血。
“你这憨货,叫你不要伸出身去,偏不听,刀枪不长眼,你又不是金刚护体。”夏进忠嘶哑着嗓子,流着眼泪说道。
戴承恩面带微笑,紧紧地抓住曾葆华的手,使尽全身力气,想要说话。可是嘴里除了能吐出血沫之外,只能发出嗡嗡的低声。
曾葆华俯下身去,把耳朵贴着他嘴边,一字一顿地重复着他的话。
“焚我残躯,熊熊圣火。”
杨崇义也围了过来,他跟夏进忠含着眼泪高声唱道:“生亦何欢,死亦何苦?”
唱到这里,戴承恩头一歪,已是绝了生机。曾葆华轻轻抚上他的双眼,朗声道:“好兄弟,下辈子我们还做兄弟!”
杨崇义和夏进忠已是泪流满脸,嘶哑着嗓子大吼道:“好兄弟,下辈子我们还做兄弟!”
姚铜梃躺在另外一边。他身上挨了好几刀,又中了四五箭,伤势最重。他流着泪对姚家小娘子说道:“姑姑,我只能护送你到这里。等我死后,我的灵魂会化成一只飞鹰,引着你们走出生天,回到草原去。”
话语间,他声音越来越低,瞪着一双眼睛再也动不了。
“时光像流水哟,春天又到我家乡;辽阔的原野哟,披上嫩绿的春装;骏马儿又高又壮,奔跑着却又要远行;心上人儿你哟,莫非你不在马上。”
姚家小娘子轻声吟唱,如同春天草原上盘旋飞翔的鸟儿,如同阳光里骏马奔跑时飞洒的鬃毛。
在歌声里,姚铜梃的眼睛透着光,仿佛看到了远处故乡的草原,看到了他的小马驹,他的娘爹,在晃动的草丛里微笑着,向他伸出了双手。最后,在歌声里,他的眼睛慢慢失去了光彩。
曾葆华扫了一眼,山丘上只剩下为数不多的几人。能走动的只有杨崇义和自己,杨井水还能爬动,其余民壮死伤殆尽,只剩下一位叫吴宝象的,受了伤跟杨井水并躺在地上。夏进忠也受了伤,但不是很重,看样子还能再坚持一会。
姚府那边,姚不三、不四和舒同书更多的是保护姚家小娘子,所以他们三人只是受轻伤。
姚家小娘子对曾葆华道:“你们的本事我也看到了,要不是刚才我们连累,你们早就逃出生天了。现在已经打到这个份上,你们陪我们也到了这个地步,仁至义尽。等到入夜,你们赶紧走吧,我们会掩护你们。”
曾葆华笑了笑,淡淡地说道:“当年燕山营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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