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朱慈烺被气乐了,“士大夫从农家来你去查查,国朝万历之后有多少士大夫家中没有经商的!你死抱着士农工商之说,却不能见到其以田土为根,以工商利身么!”
明朝官员的薪俸恐怕是历朝最低的,但明朝给读书人的待遇却是最高。所以明朝有穷秀才。却无穷举人穷进士,因为到了举人这个程度,自然会有人主动投靠,哪怕中举之前家徒四壁,中举之后也立刻富贵盈门。
到了进士这一阶层,就算他们家中只有三亩薄田,也必然有族人打着他们的旗号经商,逃避关税,每年给他们“孝敬”。说穿了这就是分红。只是伪装成了亲戚馈赠。
皇太子终究年纪太小,还不能明白这个社会的运作。
“儿子啊,你若是将国家重心放在农耕上,国家收入就只能从田土来。百姓负担增重,朝廷收入减少,碰到天灾便成**。而商人地位难以提高,他们便与这个国家离心离德,只顾自家。不顾国家。结果呢便是闯贼献贼重来。”朱慈烺苦口婆心道。
“父皇,若是国家重农。百姓安居乐业,又哪里来的闯逆献贼”朱和圭昂头问道,颇有些质问的意思。
6素瑶在外面听到里面的声响,虽然听不真切,但仍旧是心跳异常,一者为皇帝揪心。一者又为皇太子担心。
朱慈烺面对儿子的质问,心中无奈,招呼儿子过来,拉住儿子的手,柔声道:“你能看到士农为贵。工商为贱,那么就应该理解这个天下人是有三六九等的,对吧”
朱和圭似乎不愿意接受这种说法,但还是点了点头。
“这三六九等,就如台阶一般,父皇且称作阶级。”朱慈烺小心翼翼地措辞,不敢一下子将“阶级斗争”这头猛兽放出来。
十三岁的皇太子已经有了一定的逻辑能力,又点了点头。
“阶级粗分为两个:掌握了社会资源的有产阶级,以及不掌握社会资源的无产阶级。”朱慈烺道:“对于个人而言,阶级不是恒定的,比如雇农子弟本是无产阶级,通过读书上进,掌握了生产所需的资源,也就是掌握了社会资源,成为了有产阶级。原本的官宦子弟,因为不求上进,变卖祖产,从掌有资源而变成赤身之人,这便是退到了无产阶级。能理解否”
皇太子略一想,道:“我家便是如此么”
“对对,”朱慈烺略有欣慰,“太祖高皇帝本是赤贫之人,乃无产阶级中的一员,后来驱逐胡虏,再造中华,君临天下,这就是有产阶级的马了。”
皇太子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但是,对于整个天下而言,阶级却是恒定的。”朱慈烺道:“人在其中进进出出,但终有人制人,有人制于人,也就是说,无论天下怎么变,这两个阶级始终存在。”
朱和圭想了想,再次点了点头。
“现在为父问你,我家是与谁共治天下”
“是……与有产者共治天下。”朱和圭略一思索,虽然还不能明白社会资源的确切概念,但还是做对了这道选择题。他立刻又道:“父皇,给百姓土地,他们便是有产者了呀!”
“你能明白这点就好。”朱慈烺松了口气:“有产者之中又有两类,薄有家产者,以及富甲一方者。你觉得一个只有两亩地的农夫,和一个家财万贯的举人,谁说话更有用”
这个涉及到社会影响力的问题,答案未必就是简单的非此即彼,但皇太子还是朴素地选择了后者。
“这就对了,”朱慈烺因势利导,“从表面看,天家是这个天下说话最有用的,影响力最大。实际上呢如果下面的百姓都希望经商致富,而天家仍旧死守着田垄,你觉得会生什么事”
“他们不忠!”朱和圭叫了起来:“他们应当与我家共进退的!”
“对,他们不忠,结果也的确如此,所以才会有国变之祸。”朱慈烺道:“朝廷捉襟见肘,他们却是奢靡非常,宁可将银子扔进水里也不肯给朝廷。”
朱和圭脸上浮现出一抹杀气。
“但你又能有什么办法国变之前,你皇祖几次劝募,却没人肯援手,难道能够抄他们的家么”朱慈烺道:“因为你已经站到另一个阶级去了。他们这些掌握了社会资源的人家视你为仇雠,谁肯援你”
“父皇太过悲观了,总还是有忠臣的!”朱和圭信心满满道。
“忠臣”朱慈烺冷笑一声:“你去看看忠臣家里有多少银子,他们说的话有多少人听。嘉靖朝倒是有个海瑞,可惜他并非忠于皇帝,而是忠于名教!要想保家秉国。唯一的办法就是始终站在大势一方,万万不可逆势而为啊。”
见儿子不以为然,朱慈烺又道:“你知道英国国王么查理一世,他就是被朝中新贵公然处决,那是十年前的事了。”
“英国也有操莽那般的人物!”朱和圭颇为震惊。
“所以,站队很重要,尤其是天家。”朱慈烺道:“从万历之后,国家资源已经转移到了工商之族手中,而皇家仍旧站在地主的位置上。结果呢这些工商之族一味要求增加赋税。将国家压力转嫁到土地上,而一旦有人要动商税,则群起而攻之。
“东林和阉党之争,说到底也是利益之争。所以阉党得势时,国家商税过百万,而东林所谓众正盈朝,朝廷却收不到商税了。”
“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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