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观的众人见热闹完了,也纷纷散去。而姜沉鱼注视着赫奕离去的方向,眼眸深沉,若有所思,直到一声轻咳在身旁响起,她侧头一看,却是江晚衣回来了。
江晚衣冲她一笑:“天快黑了,夜间风凉,还不进舱?”
姜沉鱼皱眉道:“为什么宜王会出现在弥江?”
“有两种可能。第一,他是刚从青海进来的;第二,他和我们一样也是要出海。”
“无论哪种可能,堂堂宜王来了璧国,而国内竟无一人知晓,实在是……”想到这里,姜沉鱼心中五味掺杂:皇帝的密探,父亲的暗卫,都是千里挑一的英才,本以为天衣无缝,谁知之前竟然半点风声都没接到!若非此次误打误撞撞了对方的船,恐怕一直都蒙在鼓里。而且,这次触礁事件真的只是意外吗?会不会另有玄机?
江晚衣笑了笑,道:“还有更离奇的事情呢。”
姜沉鱼扬眉。
暮色中,江晚衣的笑容看上去有点热切,像是看见了什么有趣的事情,显得兴趣浓浓:“船沉了,只有宜王获救。不是我们不想救别人,而是——”他竖起一根手指,冲她摇了一摇,一字一字道,“江里根本没有第二个人。”
姜沉鱼霍然一惊。
天边,最后一抹余晖也终于收尽,夜幕降临,船灯摇曳,交织出重重阴影。仿若此刻所发生的一切,让人看不清,也猜不透。
她什么话也没有说,转身进舱回到自己的房间,然后低声道:“你们出来吧。”
帘子轻拂,两道人影几乎是同一时刻绽现,屈膝跪落,没有丝毫声音。
姜沉鱼看着这二名暗卫,心底涌起很复杂的情绪:一方面固然是对这两人行动间的快捷、利落而感到由衷的赞叹,一方面又带着隐忧——曾以为父亲所训练的暗卫已是天下之最,不曾想,皇帝的死士,也毫不逊色。他日若起冲突,后果……不敢想像。
想到这里,她将怀里的古琴放到桌上:“你们可有看见刚才发生的一幕?帮我看看,这琴弦,究竟是怎么断的。”
两名暗卫依言上前,对着琴身端详片刻,双双抬头,彼此交换了个复杂的眼神。
姜沉鱼扬眉道:“如何?”
一人答道:“要以内力将琴弦震断不难,但是,当时宜王离主人有三尺远,隔空发力,弦断琴却不颤,更未伤及人身,则需要非常高明的技巧……”
“也就是说,他不但身怀绝技,而且还是个不世出的高手?”
暗卫道:“如果属下没有猜错,他当时是同时向你们三人发力,主人和侯爷都不会武功,因此一个断了琴弦,一个碎了酒碗,唯有潘将军,可与其相抗衡。”
姜沉鱼回想起先前的一幕,当时的确只有潘方毫无变化地坐在原地继续喝酒,想来是将宜王的力度给无形化解了。
“不过……”一人迟疑。
“不过什么?”
“属下还发现一个奇怪的地方,看,这琴弦的裂口并不怎么平整,如果是属下的话,可以做得更干脆利落些,由此可见对方的功力虽然轻巧,但强韧不足。但是,以宜王同时能试探三个不同方向的人而言,他的武功绝不会在属下之下,因此,属下怀疑……宜王可能受了伤,导致后继无力。”
什么?他有伤在身?
可刚才看见他时,他虽然狼狈,但气色极好,而且又那么痛快地喝酒,完全不像受伤之人啊,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宜王为什么要试探他们?外界只晓宜王精商,没想到他还擅武,一位位高权重、身骄肉贵的皇帝,为什么会有这样深不可测的武艺?还有,为什么沉船只救起了他一个人,而他又受伤了?为什么他会出现在璧国境内?他的船是真的触礁,还是另有原因?
一连串的问题困扰着姜沉鱼,不祥的预感顿时涌上心头。如果我是昭尹——姜沉鱼突然想到某种可能性,心中一沉——
她也许低估了那位城府极深的年轻帝王。
首先,如果宜王真是秘密进璧的话,那么,昭尹很有可能通过暗线已经知闻了这件事,那么,如果她是他,当机立断所要做的就是——暗杀掉赫奕。
最直截了当地消灭对手,一向是昭尹的行事作风。
因此,昭尹派出密探狙击宜王,宜王的随从在此过程中被摧折耗尽,最后只剩下了他一人——否则,作为一个皇帝,怎么也不可能独自一人上路。
在最危急关头,宜王找到了良机——那就是出使程国的官船。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索性大大方方地假装被救上船,如此身份一公开,众人皆知宜王上了璧国的官船,昭尹就不能再对他做些什么。因为,如果让宜国国君死在了璧国的官船上,此消息一传出去,两国必定大乱。
完了,我们全都被利用了……
姜沉鱼咬住下唇,冥冥中好像有一只手,拨开重重迷雾,慢慢地规整出清晰思绪来。
好个宜王!
好个“镐镐铄铄,赫奕章灼”的赫奕!
本来也是,天下最精明者当属商人,最老谋者当属政客。而作为两者最成功的结合体的赫奕,又怎会是个简单人物?
昭尹想暗杀他于无形,不想自己的船队反而被赫奕利用,成了对方的平安符。估计这会儿得知了消息正气得跳脚。但也没办法了,人已在船上,两百多人恐怕这会儿都知道宜王上了咱家的船,想再动手已晚……除非……
除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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