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浩然有正气,玉宇澄清天地埃。
霄汉万里清如意,朗朗乾坤开太平。
乾坤朗朗,万里无云,天地澄明,青阳如瀑,便是春夏两季,北莽也从未有过这样的艳阳高照天,也从未有过这样的万里无云日,更别提铅云深厚雁无意的冬季了。
但偏偏今世今时今日,他们见到了,朗朗乾坤,玉宇澄清。
他们的眼里,不再有那煌煌的星坠,不再有那一掌碎星辰的震撼,有的只是玉宇澄清的郎阔,有的只是青阳如盘的和煦温暖,有的只是无悲无喜的安宁祥和。
……
“万世开太平,好一个开太平啊!”
龙城城楼上,燕狂徒双眸幽深,带着钦佩,感慨道。
……
“好一个开太平,好一个大先生,不过,可惜啊!”
龙城皇宫摘星台上,身着九龙皇袍,头戴冠冕的北莽女帝,抬头望着澄澈清明的天空,金阳洒落,泛映起丝丝缕缕的毫光,如缀五彩,高贵而雍容。
一个好,一个可惜,诚心实意的敬佩,也诚心实意的惋惜,好一个万世开太平,可惜非是吾道人。
北莽女帝身旁,一个身着道袍,头戴道冠的女子,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没有只言片语,只有漠然,大道至公亦无情。
……
数千里之外的一座小酒馆里,一名邋遢的道士手里提着半壶酒,斜趴在油渍泥污厚厚的桌子上,双眸微闭,轻微地打着呼噜,周旁嘈杂的声音,仿若与他无关一般,天地去无意,我心自逍遥。
而在九霄云层崩碎之际,邋遢道人忽然睁开双眼,明亮如光,却又瞬息沧桑幽深,如蕴万千岁月桑田,一黑一白两尾阴阳鱼流转不休。
“唉,开太平,二十年间如一梦,功名埋没随百草;哪得世间逍遥事?壶中日月付一杯。嘿,万世开太平,可惜功名利禄如海,哪得太平?哪得逍遥?不过敢为天下先,比老道强啊,老道我啊,敬你一杯。”
似笑,似悲,似无奈,一杯美酒入喉,竟有几分酸苦,邋遢道人望了一眼对面街上,那里有一个腰悬剑,手捧《春秋》的少年,不顾凄冷的寒风,席地而坐,翻阅着手中书籍,认真而严肃,一人一书一世界,邋遢道人嘿然一笑,你也不算后继无人呐。
“砰”
一声轻响,酒壶倾倒,酒水洒了一地,邋遢道人歪着头,重新趴倒在油渍泥污满布的木桌上,压得小木桌吱吱呀呀的一阵轻响,呼噜声渐起,哪得世间逍遥事?壶中日月付一杯啊。
……
龙城向南数百里外的一座沙丘上,一名头发胡须皆白,眼神空洞,但身材却极为壮硕,宛如山岳巍峨的老者,手挽一柄暗沉如夜,却泛着点点银白光芒,宛如璀璨星河的长弓,抬头望着被大先生一掌开太平的朗朗乾坤,良久未动,如青石塑像一般,亘古万年不变。
接着,一连串的咳嗽声不断响起,一缕缕鲜血顺延着老者的嘴角淌落,挽弓的左手和曾拉弦的右手,皆忍不住颤抖起来,脚下的沙丘则像是从内而外受到剧烈撞击一般,向四周不断崩陷,最终消失无踪,仿若那里,从来就没有一座高达十数米的沙丘一般。
“咳咳……受人之恩,当一箭报之,无悔;乘人之危,老朽实惭愧也。不如归去,归去……”
声音飘落,人已杳然无踪。
……
朗朗乾坤,浩然气清,读书意,今当述。
是以一手碎星辰,开朗朗乾坤,开万世太平。
风息,尘落,本来的绿洲小城,已经消失不见,只余下一片大地翻覆后的狼藉,或过不了许久,风沙掩蚀,这里就会变成一片荒漠戈壁,谁还会记得,这里曾有一手碎星辰,曾有朗朗乾坤天地清,曾有个人,愿为天下百姓,开万世太平?
大先生抬首望着无云无霭、青阳高悬的霄汉九天,方正肃穆,间杂着沧桑的面容上,闪过一丝悠远释然的笑意,很轻很淡,仿似过往的清风浮云,轻淡地拂不起半缕涟漪一般,看不见,也抓不住。
此时,大先生儒冠已散,青衫已破,但就像街头那些寒酸落魄、衣衫褴褛却自有一番胸怀大志的读书人一般,不为五斗米折腰,不为权贵功名堕志,身子挺直如松如竹。
大先生抬起双手,本是布满皱纹,蕴藏着岁月沧桑的手掌,此时却洁白如玉,无一丝瑕疵,比太安富贵人家那些养在深闺人未识,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小姐的双手还要白皙,在金阳的照耀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而后,大先生扶正头上的儒冠,拂去青衫上沾惹的烟尘,敛去衣袂间的褶皱,动作轻缓自然,一丝不苟。当年,子路“君子死,冠不免”,自有一番读书人的气度从容,今若赴死,自也应正冠整衫。
冠正,青衫新,大先生背负双手,一步而至龙城。
龙城在,北莽存,这座存在了数百年之久,年年岁岁人不同,岁岁年年城相似,堪为北莽精神象征的龙城前,三万身着银白甲胄的龙城军,全部手持长枪,腰悬北莽弯刀,骑马列阵赫赫,狼烟煞气冲霄汉。
阵列前方,已经脱去白衫常服,身着银甲的慕容龙城,双眸清润无痕,手按腰畔长刀,无半分凛然肃杀气象,依旧像先前那个立于冰湖身着长衫如负笈游学士子一般的人儿。
但于这万军煞气冲霄间,却不显突兀和格格不入,自有一股慑人的风度气魄,颇有几分“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阔达气象,一人一刀,就堪胜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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