冻人冻骨冻心田,呜呜咽咽到天明。
说的就是北莽清寒无比的冬季,三九寒冬,湛湛清寒北风南下,经月不息,日夜拂动着门檐窗牖,发出呜呜咽咽的轻鸣,如似含冤难伸的哭泣哀鸣,有一种冻彻骨髓的清冷。
所以,一到三九寒冬,除了少数需要挣钱养家不得不出门摆摊的小贩苦力外,路上很难见到行人,人人都愿意裹着暖烘烘的羊皮棉袄,围着炭火红炉,闲聊畅饮。
一些有钱的富贵人家,更是会将墙壁掏空,想法子在里面安上一些管道,然后用炭火将墙熏热乎了,再点上几炉熏香,温一壶热酒,听曲赏舞,颇有几分南楚文人雅士口中“到处热红炉,周回下罗幕;一壶酒香韵,处处皆春意”的意味。
惜花楼也是如此,墙壁地下通着热暖,室内温润如春,也不禁人入内,只要能点上一壶几文钱的粗质劣酒,就能坐上个把时辰,偶尔还能欣赏到惜花楼名震天下、四国一春秋的歌舞,绝对是个打发时间的好去处。
所以一到冬天,手里有几文闲钱在家里又闷得无聊之人,都喜欢到惜花楼来凑热闹,打发时间。当然,也只限于一楼的大堂内,二三楼的雅间贵室,没个几十几百两银钱,压根就上不去。
这其中自然包括一些读书人,但来惜花楼的读书人,大都是冲着这里的美人如玉红袖添香,而不是来读书的。因为惜花楼,本就不是个读书的好地方。
北莽历来重武轻文,少有学府学舍,北莽女帝即位后,倒是大肆兴建馆舍学府,鼓励北莽人读书习文,但收效甚微。一些学府馆舍,也多建在城外僻静之地,远离红尘喧嚣,颇有几分遗世独立的味道。
像惜花楼这种地方,根本就不是读书的好地方。心不静,红尘纷繁,还如何能读出圣贤文章,就连北莽太师、天下有名的经学大家也曾言:“烟花红尘地,言诗词写曲赋可矣,但读圣贤文章,耳不静,心无浩然意,反是污了灼灼华章圣人。”
然而此时,端坐在墙角的少年,手捧经卷,一丝不苟地诵读着,神态恭谨认真,丝毫不为周遭烦嚷所扰,仿似一经一书,就是整个世界,读书人浩然正大的世界,颇有几分“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的境界。
堂内的客人,大都认识这个北莽少年,所以对他在烟花烦嚷之地读书的举动也甚不奇怪,但却免不了几声讥讽与嘲弄。
北莽苦寒,百姓向来穷困,多是些靠膀子力气讨食卖命的粗人,也不重视什么经史圣贤,毕竟,所谓的“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只是一些个穷苦的读书人杜撰出来鼓励自己吃草咽糠的借口罢了,这整个北莽王朝,也没见几个靠读书出人头地之人。
少年是个孤儿,食百家饭长大,所以赤峰城的百姓对他都不陌生,对于其读书的举动,先前熟悉的街坊倒是有一些劝说,找个活计踏踏实实的干着,至少能吃饱穿暖;但少年人皆笑笑不应,我行我素,捧着一本书籍,窝在家里街头苦读,天寒霜重时,就寻个暖和点的地方,无论是烦嚷的酒楼,还是品流复杂的惜花楼,都读的仔细认真,就仿似通过那本书,真能读出个不同于那些穿梭于街头巷里、为生计奔波劳碌的普通百姓的人生与未来。
所以到了最后,那些善意的劝说,也渐渐变成了讥讽和嘲笑。但少年听后,依旧只是点头轻笑,我行我素。
少年的读书声不高,但在冗乱烦杂的惜花楼里,却显得明朗清晰,宛如一潭映衬流花青叶的清泉,雅而不失幽,清而不疏远。
“年轻人,读书人读书,读的是什么书?”就在此时,一声略带醉熏睡意的声音在少年耳畔响起。
少年一愣,抬头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没人对他说话,摇摇头,温煦清和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笑意,低下头,拂了拂微微泛黄的书页,仿似这一轻拂,拂去满楼的喧嚣和浮躁。
“问你话呢?读书人哪有像你这么呆愚的!”少年对面,邋遢道人歪着脑袋,打着酒嗝,睡眼朦胧地看着少年道:“要知道,庙堂上那些个读书人,可都是心有九窍,满脑子的阴谋诡计哟。”
少年看着邋遢道人,摸了摸头,仿似没想到道人会醒来,腼腆地笑了笑:“这位道长,不好意思,占了您的桌子,又扰到您休息了?”
“没事,没事。”邋遢道人摆摆手,道:“这桌子是惜花楼的,这地儿也是人家的,我老道士也只是借来用用,无妨无妨。”
“这天地宇宙有自然万物,我们是主人,却也都是借宿的过客而已!”少年端正身子,合起手中的书籍,看着邋遢道人说道。
“嘿,倒也有点悟性!这天地江山如画,代代天骄,代代fēng_liú人物,争来争去,到头来终究只是一具枯骨一坯黄土,百代过客而已。”
提起桌上的酒坛,凑到嘴边,空出几滴粗劣的酒水落入喉头,邋遢道人眯着眼睛,摇晃着脑袋,似回味,似叹息:“还是杯中一物来的逍遥自在啊!”
“道长所言有理,但纵然是这天地过客,该争还是要争一争的。”少年摇摇头,轻笑道:“像道长这样,看似不争,但求逍遥自在,也是在争。”
“倒也不差,倒也不差。”邋遢道人叹道:“道家争逍遥,佛家求超脱,你小子手捧圣贤书,读的又是什么,争的是什么,求的又是什么?”
“功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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