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迎华看着应颜的样子，低头站了好一会儿才再次开口：“你走后，一开始迎康只能双手抓着床杆撑一会身体，后来慢慢地能让双腿跪在床上了，练得便更狠，因为他的双腿没有知觉，一直练到膝盖被磨得出血了才知道，却依然不停止；他为了能自己从床上移到轮椅上，开始拒绝护工的帮忙，每次自己坐上轮椅都要半个钟头位置；还有，病房里的那个双杠······”
张迎华苦笑一声：“医生都说他的身体开始出现了奇迹，可是，他们不知道迎康到底从上面摔下来过多少次······”
依旧爬着也要继续。
真的很狼狈，很狼狈。
张迎华深呼一口气：“我说这些不是为了让你同情他、可怜他。我想，迎康他也不需要，我只是......真的很心疼他。”
张迎华清冷的眼里已经泛起了红。
而应颜，眼眶里一直忍着的泪水终于落了下来。
不过，这个晚上应颜依旧没有去医院，她回去想了整整一夜，第二天一早便壮士断腕般来到了医院。
应颜总算想明白了，其实不论他怎么对她，她都不可能去放下他，那种感情早就已经植入骨髓。
即使他那样对她，她承认，她的心里依旧没有怨。
应颜走到病房前推开门，病房里并没有人，床上的被子被掀开着。
应颜走过去，伸手摸了摸，还有温度，人应该离开不久。
应颜这么想着刚准备转身出去找人，便听到了浴室里传来轻微的“哗啦啦”的水声。
应颜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猜测可能是张迎康在洗澡，于是便又耐心等了起来。
结果等了将近半个钟头，在应颜几乎要按捺不住的时候跑去敲门问候的时候，浴室门才终于被打开。
张迎康坐在电动轮椅上出来了，头发还是湿漉漉的，脖子里搭着一条白色毛巾，眉眼湿润，面容清冷，上面穿着一件白色短袖，下面配了一条宽松的黑色休闲裤。
看到应颜，张迎康明显愣了一下，电动轮椅却一直开到病床边才停了下来，他依旧扭着身体，一直保持着看着应颜的姿势。
“嗯，你好。”
应颜声音淡淡地打着招呼。
目光看看浴室门口，等着护工从里面出来。
等了一会儿，却没有人，浴室里也没有动静。
应颜目露疑惑地看了看张迎康，终于忍不住小跑到洗浴间门口，趴在门框上往里看。
里面空无一人。
应颜瞪大眼，扭头看着张迎康，忍不住问道：“刚刚是你自己一个人洗澡的？”
张迎康把轮椅转了过来，看着应颜点点头，轻声道：“嗯。”
应颜知道他的身体似乎比以前好了很多，但是还是觉得很不安全：“他们怎么都走了？留一个也行啊，你一个人万一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张迎康看着应颜，认真地开口：“我现在，自己可以了。”
虽然他依旧站不起来，但是很多事他都可以自己做了，他终于可以不用像一个废人一样了。
他不可能一辈子都让别人照顾。
应颜皱眉，不赞同：“还是要注意安全。”
他的身体经不起二次意外。
张迎康低垂着眼点了点头，又轻轻地“嗯”了一声。
他的头发湿漉漉的，还滴着水。
脖子里面有水珠，身上的衣服也被滴湿了一大片。
应颜忍了忍，没忍住，走到张迎康面前，拿过他脖子上的毛巾，展开，兜头给他盖上去。
重重地揉了几下，应颜恶声恶气道：“头发怎么不擦干？不怕会感冒吗？还真以为自己身体很好了吗？”
故意的，肯定是故意的。
张迎康垂着头，一直没有出声，很安静纵容地让她放肆着。
他长这么大，也只有她敢这样对他了。
擦了好一会，应颜才拿开毛巾。
张迎康一头漆黑的碎发已经变得凌乱不堪，他抬着头、微眯着眼看着她，长睫毛轻轻地眨动两下，表情看起来有些迷迷蒙蒙的。
还......挺勾人的。
故意的，还是故意的。
应颜立刻又把毛巾给他盖了回去，声音刻意发狠，带着某种不自然道：“自己擦去。”
他不是很厉害吗？都可以自己洗澡了！
张迎康没说话，抬起手臂，两只手按着毛巾在头上来回擦了起来。
虽然动作依旧有些僵硬不利索，但是看起来这些事情确实做的没问题，动作也很自然，显然不是第一次了。
想到张迎华说的那些话，应颜的心里突然就觉得有些酸酸的。
不管是真的假的，张迎华成功了。
她确实不忍心，也很心疼。
光想想就慌得心神不宁、寝食难安。
她怕张迎华说的都是真的。
她希望他变得好，却又不希望他真的经历过那些痛苦。
应颜突然有些迷茫。她真的是一个称职的医生或是护工吗？
她在他身边，是不是其实阻碍了他的恢复。
她对他，永远无法真正狠下心。
应颜拧眉深思，脸色慢慢暗淡了下来。
看来，她只能去试试其它身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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