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你从地下六十层拿走的碎片,全部的。”燕秋山把烟掐了,碾碎了埋进雪里,手从知春透明的身体里穿过去,冲通心草娃娃摊开,“刀是我的,碎片也是我的东西,还给我,咱俩两清。”
知春:“你要它干什么?炼器本来就是邪术,再说已经失传几千年了,重炼的条件根本……”
燕秋山打断他:“东西还给我,你不是说咱俩算了吗?我要干什么也不关你的事。”
知春哽了片刻,放软了语气:“老燕,咱们都好好说话行不行?咱们讲道理,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天道术规’跳不过去,刀身重塑,必须要断送一条有高山人血统的活人命,你难道要让我背着人命过一辈子吗?”
帐篷里的宣玑调灯的手一顿,忽然想起了多年前,他与微云面面相觑的剑炉。
就听知春又叹了口气:“你是人,我……我只是一把刀。刀是凶器……凶器不吉利的。你和我纠缠这么多年,坏事多于好事,痛苦的时候远比高兴的时候多……我……我其实本来就不该招你……”
盛灵渊轻轻地掀起眼帘。
可燕秋山却忽然被这句话激怒了,惨白的脸上居然浮起血色,不依不饶地再次打断知春:“你把刀还我。”
“老燕你听我……”
“你不还,我也会自己找,反正我有这个,”燕秋山按住胸口残铁,冷冷地说,“我还是金属系,你就算把残片砸碎了,我也能一渣一渣地捡回来。就算你把刀身融了炼钢,我也能把我的刀抠下来。十年找不全,我就找十年,二十年找不全,我就找二十年,一百年找不全,我就死在半路上。”
知春忍无可忍:“燕秋山!”
硬汉作为队友,固然是可敬可靠,但要是犯起驴脾气,这种人也绝对是六亲不认。
知春但凡有个人身,能让他气出高血压。他嘴里“你”了半天,关键时刻,骂人的话一句也想不起来,打算怼一句“你是不是想逼死我”,又想起他现在本来也不算活,想再死一点可能也办不到。至于拿通心草身做威胁的话,他也说不出来——他觉得自己是戴罪之身,通心草既然能用,他就得用这人偶的身体赎罪,这通心草娃娃在知春心里已经属于“公物”了。
知春被他逼得走投无路,通心草气得哆哆嗦嗦,木头关节一阵乱响,对上燕秋山结冰的眼睛,他闭了嘴。
通心草酷似知春的脸上有逼真的表情,刺了燕秋山的眼,于是他扭脸要走,谁知刚一转身,就听见那垂死时都在思念的声音颤抖地说:“老燕……是我让你难受了,所以你要报复我吗?”
燕秋山一震,抬起一半的脚僵住了。
“你赢了……算你赢了好不好?我……我真的疼……你伤过多少心,我都还给你吧,”知春喃喃地说,“我一开始就不该往人间凑,不该打扰你……”
燕秋山掉头大步向他走过来,一把抱起雪地里通心草,挺拔平整的肩膀如山陵崩,他眼角有湿漉漉的痕迹:“闭嘴!”
也可能是雪留下的。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
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那一人一偶走远,又不知过了多久,巡夜的外勤已经有些倦怠。雪歇云开,星月隐没,天上只剩下一颗启明星,在日月不接时分孤独地留守。
宣玑忽然忍不住说:“陛下,我当年……有一句告别的话,没来得及说完。你还想听吗?”
盛灵渊悄无声息,像是已经睡着了。
“灵渊,我……”天魔剑被微煜王砸碎时,留了这么个没头没尾的话头,三千年了,始终没有机会续上。
“我这一辈子,无忧无愁,”宣玑没得到他的回应,也不在意,他眼角的小痣翘了起来,眉心族徽红得像个诅咒,自言自语似的说,“我想不出来比这更好的一生了,陛下。”
盛灵渊晃了一下,被岩浆洗练过的骨肉似乎正飞快地变薄、变脆,能被一片羽毛压塌。
那片刻光景,他想,幸亏他没有心了。
宣玑等了大概有一辈子那么久,听见旁边那人淡淡地“嗯”了一声:“多谢你。”
两人再没有动静了,从容不迫地,他们算是给当年戛然而止的情分续了个圆满结局。
“原来如此,”盛灵渊姗姗来迟的晨曦里想,“老师,咱俩可都没赢。”
他与丹离先是相依为命,后来又不死不休,你死我活好多年。隔着三千年,依旧默契十足。
宣玑把前因后果一说,陛下立刻什么都明白了。
他跳赤渊自尽那天,机缘巧合,赤渊里凑齐了“骨”“血”“剑身”和“生祭”,满足了重塑天魔剑的条件,让宣玑重塑了剑身,这已经很清楚了。
但盛灵渊之前一直想不通的是,宣玑是怎么跟赤渊大阵搅在一起的。
按道理说,剑灵之身是金铁之物,“骨”和“血”之类都属于仪式用品,祭过剑炉就没用了,炼完剑以后是要被剩下来的,可赤渊大阵里的朱雀骨竟被炼化成了宣玑的一部分,赋予了他克制群魔的朱雀离火,同时也把他的存亡跟赤渊绑在了一起。
这显然跟重炼剑身的过程没关系,问题只可能出在丹离的那段神秘口诀上。
果然,丹离从来没有想过要害死剑灵。
其实当年被逼宫断剑,盛灵渊猝不及防之外,其实也是没想到丹离会舍得向天魔剑下手。
毕竟丹离是朱雀神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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