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然脸色已经完全白了。
她没有料到高恪会猜出香味有问题,更没有料到燕王竟然也知道这种草料。这是她前世为了融入圈子,专程恶补赛马知识时知道的。赛马开始前,赛马手为了刺激马匹会故意喂它们一些特质草料,而她又在因缘巧合之下知道狂躁状态下的马对某种味道特别敏感。高然将两者结合起来设计了这场意外,她让韩氏偷偷将草料混入高恪的香囊里,然后自己亲自佩戴着引导性香料,引着马往她这个方向冲。她身为儿媳当然要时刻随侍在婆母左右,她的正前方,正是林未晞啊。
高然得知了林未晞要出行后就递话回家,约英国公府同去礼佛。而且在皇觉寺时,高然故意跑去找高家人说话,她这样做就是为了控制着两拨人同时离开,好让他们在佛寺门口碰面,这样一来,高恪的马才能“不小心”撞到林未晞。
如果能顺便让林未晞流产,那就太好了。高然那天特意堵着林未晞的路,可是她没想到顾呈曜救了林未晞,更没想到燕王竟突然出现,当众射死了发狂的马。高然十分可惜,不过也罢,暂且留着林未晞,先解决弟弟的危机要紧。
高恪经此一事必然被燕王迁怒,能保住性命就已不易,遑论前程?国公府就是为了安全考虑,也不敢再让高恪当世子了。
高然觉得自己的计谋天衣无缝,事后她将自己身上的香囊烧掉,再让人偷偷换下高恪的锦囊,一切都了无痕迹。可是,高然没想到高恪竟然当场就猜到是香囊有问题,他私下里将香囊递给燕王,等在外面的高然还一无所知。高然更不会想到,燕王居然也知道,有一种独特的草料能让马匹发狂,发狂后的马或许会对某种味道很敏感。
顾呈曜一眼不错地盯着高然,虽然她没有言语,可是看着高然的脸色,顾呈曜已经懂了。顾呈曜一时之间竟然理不清心里的感觉,或许震惊过了头,就只能感受到一片微茫的惘然了。
顾呈曜还是不敢相信,他的妻子,他不顾名声费尽周折娶回来的继妻,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仅是因为害怕继母生下儿子,就不择手段害婆婆流产。
她甚至连林未晞腹中胎儿的性别都不知道啊。不过是一个虚无缥缈的影子,高然怎么能做这种事?
顾呈曜的眼睛紧紧盯着高然,眼珠黑沉,似是不可置信,又似是隐怒不发:“你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我先前明明警告过你了。”
“我……”高然嘴唇动了动,她的心太乱了,求生本能告诉她她要辩解,可是大脑却乱糟糟堵成一团,她竟然来头绪都理不出来!
她不能应下这个罪名,无论是暗害林未晞还是设计高恪,一旦这个名头坐实,她就同时得罪了燕王府和英国公府。娘家夫家都被开罪,一个女子还靠什么活下去?
“我没有,我并不知情,什么香料草料,我并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高然说的语无伦次,她也知道这样的辩解毫无力度,她脑筋转得飞快,她要说什么,她要说什么才能洗净身上的罪名?
高然眼中渐渐漫上水雾,泫然欲泣地望着顾呈曜:“世子,不是我,你要信我啊。”
高然放在京城中也算是贵族美人长相,她平日里动作就温柔,现在水雾弥漫地看着人,越发哀婉柔弱,我见犹怜。而被她望着的那个人却不见动容,顾呈曜脸色冰冷,他久久盯着高然,突然退后一步,紧抿着嘴唇别过脸,不肯再和高然对视。
高然心里一凉,腿上也骤然失力,脱力般跌到地上。
英国公老夫人早就惊得站起来了,她瞪大眼睛,愕然地看着顾呈曜,又木木地转向跌坐在地的高然,早已失去了反应能力。
“三姑奶奶,你……”英国公老夫人半张着嘴,嘴唇翕动了半天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这真是你做的?”
高恪站在一边,漠然地接话:“老夫人可以不信别人,莫非还不信燕王吗?堂堂燕王,难不成会冤枉她一个内宅女子?”
顾徽彦坐在全套紫檀堂椅中央,高高在上,一言不发,一直冷冷地旁观着这一幕。许是听到高恪的话,顾徽彦扶在木把手的手指叩了叩,一旁恭立的亲随会意,转瞬就端了两个香囊上来。
英国公老夫人认出来其中一个是高恪的,另一个是绵柔的云锦质地,上面用五彩花线绣着一个比例奇怪,但是看着却莫名可爱的猫。香囊边角已经被烧焦,彩猫的另半张脸也看不清楚了,只能从保留下来的部分猜测它本来的样子。
这样独特的绣品风格老夫人当然认识,高然从六岁起就总有一些奇思妙想,这些头大身子小的花样被她叫做什么卡通图案,很得家中小孩子喜欢。高然也给老夫人送过很多类似绣品,其中有些现在还在她的正堂摆着。
英国公老夫人再也没法欺骗自己,她看向高然,不敢置信地用拐杖指着她:“竟然真的是你!你疯了吗,竟然为了一己私利,不惜陷害公府选好的过继人。我和你说过多少次,无论嫡庶,只要是我们自家子弟,国公府总不会亏欠了他。高恪只要一过继就是你的同宗兄弟,就算高忱不是世子,但他一样是我的孙子,我们国公府的小少爷!你怎么就执迷不悟呢!”
英国公老夫人说着气血上涌,她一直觉得这个孙女外柔内狠,名声好处两把抓,这才是成大事的料子。可是老夫人没有想到,高然算计起自己的利益的时候,竟然连娘家亲人也能下手。那可是生她养她的国公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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