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双带着人到盛京,一来是抱着要和他们拼个鱼死网破的心看看先皇是管还不管,二来是想亲自打听一下表哥的消息。她总不相信表哥真的无声无息地死了,连尸首都寻不到,既然派出去的人找不着,她就亲自去找一找。
老天怎么会那么残忍,连一个亲近的人都不留给她呢?她不信,她怎么不愿意相信。
容双感觉身旁有个温热的怀抱,眼眶微微湿润,安安心心地依靠对方怀中。
这一次熟睡,她没有再做梦,一觉睡到了天色微亮。
容双睁开眼时,察觉自己被熟悉的气息包围着。她挣扎着挣脱对方的怀抱,坐起身看着躺在自己身侧的男人。
身边的男人再没有少年时的孱弱与稚嫩,脸庞逐渐有了男子独有的刚毅和冷峻,哪怕是在睡梦中,他也紧抿着唇,嘴巴紧紧绷成一条线,隐隐含着怒气。
容双一下子辨不清自己是不是在梦里。
倘若让她来评议,姬晟绝对不是一个合格的帝王,他曾想要杀她,最终不仅没能下手,还一次次把她从鬼门关前拉回来。如今他还把她放在枕边,毫无防备地与她同床共寝,仿佛彼此是时间最亲近的两个人。
容双静静看了姬晟一会,忍不住抬手捏捏他的脸。
姬晟皱了皱眉。
容双忍不住两只手一起上,在他脸上捏来捏去,口里叫唤:“傻弟弟,起来了,你要去上朝了。”她唇边正噙着笑,忽地被人攥住手腕,原本熟睡的人也睁开了眼。
四目相对。
容双蓦然松开捏在他脸上的手。
差点忘了他正在生她的气。
他生气的时候太多了,这么多天折腾下来她都不记得他在气什么了,只记起大概是哄不好的那种。
姬晟扣着容双的手,把侧坐在旁的容双抵回榻上,想亲她一下,又忍下了,只伸手把人抱入怀中,脑袋埋进她颈侧。
两个人脖颈相抵,心脏贴得很近,彼此的气息也交缠在一起。
想到容双昨夜半梦半醒间呢喃出口的话,姬晟只觉五内俱焚,恨不能立即叫人去将陆云初杀了。可莫说他师出无名,不能断了陆家唯一的血脉,就算他想当一回昏君当真下了手,容双也会因此而恨上他。
他逼迫她与他交/欢,逼迫她留在他身边直至选秀开始,她其实都不在意。
可若是他真的杀了陆云初,他们之间就再也没有转圜余地。
姬晟抱了一会,松开她说道:“你再睡一会。”
姬晟起身去穿上朝服去上朝,议完正事之后留下李老尚书,说是有要事要和对方商量。
李老尚书满腹狐疑地跟着姬晟去了勤政殿,恭谨地问道:“不知陛下找臣有何要事?”
姬晟道:“若是寻回了陆大将军家的独子,李尚书认为该如何封赏?”
李老尚书面露异色。他一板一眼地回道:“陆大将军一门忠烈,当年曾立下赫赫战功,最后还豁出性命为大盛争取了休养生息之机,若是陆大将军独子尚在人间,便是封侯也不为过。”
姬晟点头,淡淡地说:“朕也正有此意。”
陆云初一直住在长公主府,名不正言不顺,哪怕是表哥表妹也难免会招人非议。与其让他们继续这样不明不白地牵扯下去,倒不如公开封赏陆云初。
陆云初有了爵位在身,背负了陆家荣光,行事总要多顾忌些。到那时陆云初要是还想求娶长公主,于旁人看来就是贪得无厌了,爵位他想要,公主他也想尚,世上哪有那么好的事?
姬晟把陆云初如今客居长公主府的事告诉李老尚书,让他着人准备一下封爵诸事,顺道把挑一处宅邸赐作侯府。
李老尚书前头已经把话说出来了,听姬晟连陆云初身在何处都已知晓,便没有劝说,只追问:“那给陆小郎君的封号是?”
姬晟沉吟片刻,说道:“忠勇侯吧。”
李老尚书没有异议,领命下去拟定封赐事宜。
姬晟敲定给陆云初封侯之事,命人取来奏章开始批阅。
不多时,有人通报说柳侍郎求见。
自从上回柳侍郎擅自入宫,他们表兄弟之间没再单独相见过。姬晟听到柳侍郎来了有些惊讶,但还是让人把柳侍郎宣了进来。
柳侍郎入内后跪下了,开门见山地说道:“陛下,开春之后臣想外放为官。”
旁人自然不敢直接求官职,柳侍郎与姬晟却是表兄弟,只要柳侍郎不是想一步登天,直接当个宰执,姬晟都不会生气。不过姬晟听柳侍郎这么说,却是想到容双想回北疆的事,他没有和往常一样扶柳侍郎起身,而是走到柳侍郎跟前问:“凌表哥你想外放到什么地方去?”
要是柳侍郎敢说出“北疆”二字,姬晟也说不准自己会不会不顾兄弟情谊把他有多远打发多远。
柳侍郎却没想着去北疆。
他已从太医院那边知晓容双昏迷之事,他心中有自责,也有痛苦。他知道自己再留在盛京,也不可能再为她做什么,甚至还可能激化她与姬晟之间的矛盾。
人活在世上,总不可能事事如意,除了情爱之外,他们还应背负家族的荣誉,背负守卫家国之责。
他从晓事之日起,便担着兄长的责任、担着柳家长孙的名头,他必须站在姬晟这一边,坚定地为他扫除亲政障碍。他大多时候都是为家族荣光而存在,待人必须谦恭有礼、温和友善,等到了年纪,他会娶个门当户对的女子,与对方相敬如宾、举案齐眉过完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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