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妻死后,再娶之前,村里不是没有年轻寡妇、黄花闺女,但是他极厌恶这些女子眉眼间的轻佻,知道他们都不是好好过日子的人,从不回应,反而呵退了几次。而且,这种事她们做得了一次就做得了第二次,他可不想以后戴绿帽子。山野乡村的庄稼人老老实实过日子不好吗?非得弄些污七八糟的事!
“我眼里容不得一丁点儿的沙子,你可得老老实实地跟我们娘儿几个好好过日子,若叫我知道你好的不学学这些下流的东西,我就带儿子们回娘家,一辈子不回来!”秀姑似真似假的娇嗔道,目光流转,风情无限。
虽已成亲二年多,见惯了妻子的风姿,此时此刻张硕仍然觉得心头涌上一股热流,正欲欺身抱住妻子,突然被小野猪用力踢了一脚,旖旎尽散。
“臭小子,净欺负你爹!”张硕又好气又好笑,忍不住摸了摸儿子穿着棉袜子的小脚丫,他正在吃奶,不敢挠他。哪知秀姑将小野猪掉了个头,小家伙继续闭着眼睛吸吮,腿脚时不时地蹬两下,似乎知道他爹不安好心似的。
调整一下坐姿,让儿子吃得更舒服些,秀姑问道:“春雨娘这个大嫂子可怜得很,春雨爹这事儿族里就没个说法?你是里长,也得拿出个章程来吧?”
一个巴掌拍不响,春雨爹和苗宽媳妇两个人都不无辜。
苗宽媳妇逃离在危难中对她绝情的丈夫,自己私心里认为她没什么错,哪个做妻子的愿意一辈子面对如此丈夫?但错就错在她和有妻有子有家有业的春雨爹一起私奔。她可怜,难道被丈夫抛弃的春雨娘就不可怜?年纪老迈的张老太就不可怜?
张老太口角锋芒,骂人厉害得很,但是她为人爽朗,行事坦荡,在自己家里割了一回韭菜,自己都没放在心上,没两日她就还了一篮小白菜。
东西是小事,不值什么,这份有来有往的心意最难得。
张硕苦笑,“有什么说法?能怎么办?往年不是没发生过这种事,最后都不了了之了。没人知道他们逃往哪里,如今天灾*世道乱,谁都不肯出门去帮忙找人,找不到人,剩下家里的人日子还得继续过下去,久而久之,就渐渐淡忘了。你大概不知道,咱们村里守着老娘过日子一直没娶上媳妇的豆腐张,他爹就是跟人跑了,二十来年没音信了。”
豆腐张?
豆腐张是张氏一族的本家,和张硕差不多的年纪,他手艺特别好,做的豆腐白生生的又细又嫩,秀姑很喜欢吃,于是老张经常在他们家买豆腐、豆浆、豆脑等,喂牛喂骡子的豆渣也都是从他们家买的。没想到他和他娘也是被抛弃的可怜人。
秀姑蹙了蹙眉头,和张硕对望一眼,不约而同地叹了一口气,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发生这种事,上门安慰春雨娘吧,未免让人觉得咱们在看她的笑话。当做不知道这回事吧,又让人觉得咱们无情。阿硕,我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秀姑没有面对这种事的经验,有些儿手足无措。
张硕沉吟道:“明日一早去瞧瞧吧,看在孩子的份上,日子也得好好过。”
“嗯,既然知道了,就不能装作不知道。”而且张硕又是里长,得拿出正确的态度。
小野猪吃饱喝足后,精力十足,不是在铺平的被褥上爬来爬去,就是往被子底下钻,自得其乐。他不睡,张硕和秀姑都没法子安睡,灯光亮到二更。
好不容易把小野猪哄睡了,二人吹灯睡觉,睡到半夜,突然被急促的叩门声惊醒。
叩门声又急又快,显然发生了大事。
夫妻穿好衣服,东间老张觉浅,已经出去开门了,等夫妻俩赶到跟前,灯光下见到春雨的弟弟春风披头散发,狼狈不堪,哭道:“我娘,我娘上吊了!”
“什么?”
老张和张硕二话不说,往春雨家跑去,秀姑嘱咐跟着醒来的壮壮去自己屋里看着小野猪,锁好大门,也拿着油灯去了春雨家。她抵达时,春雨家的里里外外已经挤满了人,大多衣衫不整显然都是半夜被叫醒,见到秀姑过来,许多人给她让开了路。
秀姑向他们颔首致谢,进了新搭好的茅草屋里,春雨娘已被放了下来,抬到床上。
仔细一看,莫说面目可怖,便是尸体都已经僵硬了。
“我的儿啊,你咋就这么想不开?该死的是我这个老不死的呀,是我没教好儿子,是我没教好儿子,做下这等猪狗不如的事情!我的儿啊,你抛下我我不怨,你是我们老张家的好媳妇,我也心疼你,可是你咋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要了?春雨有了身子没了婆婆等你伺候坐月子,春风还没成亲哪!”张老太呼天抢地,哭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枯瘦的脸上憔悴不堪。
家里因洪灾瘟疫而一无所有,她正想着省下口粮给儿孙吃自己去要饭,哪里想到儿子突然私奔,儿媳妇夜半上吊,两件事瞬间打垮了这位饱经风霜的老人,腰背如弓。
“两季没收成咱们没饿死,洪水来了咱们没淹死,瘟疫泛滥咱们没病死,多少人想活着都没运气活下来,亲家一家人都没了,就剩你一个血脉,咱们一家子好不容易都熬了下来等着过日子,你咋就这么想不开,这么不珍惜来之不易的性命?你这不是挖我的心头肉吗?”张老太捶胸顿足,白发在灯光下如雪如霜,“都是我做的孽啊,是我做的孽,生个不争气没脸没皮的孽种,好好的家不要了,好好的媳妇不要了,好好的儿女也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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