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你在做什么?”
嬴抱月注视着祭台上的笔记本,脑海中响起一个七八岁小女孩的声音。
风雨婆娑,月影下坐着相依为命一高一矮的两个人。
一个小女孩坐在高高的树杈上,目瞪口呆地看着身边盘坐在大树上的一个女子腿上的一堆银丝,“你怎么把镯子给拆了?”
那是一个足银打造的缠丝银镯,但现在已经被它的主人抽丝剥茧,变成了一堆乱糟糟的银丝。
“嗯?我在穿本子,”手下忙着不停的女子用银丝穿过手上粗糙的纸张,兴致勃勃地开口,“我之前不是教过你这种线圈笔记本的做法么?”
“你是教过我……”小女孩神情复杂地看着女子手中已被拆了一半的缠丝镯子,“可是如果我没记错,这个镯子应该是姬二送给你的定情信物之一。”
“没错,是之一,”女子从怀中掏出另一个缠丝镯子笑道,“我这里还有一个。”
“这种本子翻页最方便了,”女子挥了挥手中的银丝笑眯眯道,“我才发现这镯子的银丝做线圈不软不硬刚刚好。我算了一下,至少够穿十个本子呢!”
“是方便,可师父你做这么多本子干什么?我们又用不完,况且……”察觉被带偏了,小女孩一脸无奈,“你为什么一定要拿姬二叔送你的镯子穿本子?”
她虽然年纪小,但知道师父虽已和那个南楚少年情断义绝,心中却并未放下他。
如果那个少年遇到危险,她的师父依旧会不惜一切代价去提醒他。虽然约定不再相见,但她们如果遇到了生死关头,在临死之前她师父应该还是会去见那个男人最后一面。
正因如此,即便她并不喜欢那个看她目光并无善意的少年,却也看不得师父这么折腾那个少年送她的镯子。
哪怕那个少年曾经想要卖掉尚在襁褓中的自己,但既然是师父喜欢过的人,她就看不得师父伤心。
“不拿来穿本子做什么?”拆着镯子的女子嘴角边的笑意微微敛起,平静地盯着腿上的银丝,“镯子不能吃不能穿,我好不容易给它找了个用处,不这样我怕我会忍不住卖了它。”
小女孩一愣,凝视着对面身上已经空无一个饰物,只用荆杈将长发挽起的女子心头微酸。
在这个年代,失去世家和宗族的庇护,连男子都很难活下来,对一个十几岁的少女而言几乎是死路一条,但为了她不被卖掉,这个及笄不久的少女毅然决然抱着她走出了家门。
为了她,她的师父几乎是被净身出户。
为了躲避女子的那些不堪的下场,她们在树林中躲躲藏藏。但她们不能一直在森林里当个野人,为了生活师父变卖了出来时身上所戴的所有首饰和衣物,在如此困窘的情况,能吃能穿能派上用场就是她们生活的最高标准。
没用的东西,她们是没法留的。
看着女子手上的那堆银丝,小女孩沉默了。
她知道师父不忍心卖掉这最后两个镯子,只能用这种方式说服自己。
既然如此,小女孩安慰自己,成为线圈笔记本的线圈大概是这两个镯子最好的归宿。
“不过师父……你也不用做那么多吧?”看着女子穿了一个又一个,小女孩眨眨眼睛,“这些纸也不便宜,不是上次那个什么秦国的郡王送给你的么?一次全用完了以后怎么办?”
在三天前的一次追杀中,有一个自称是大秦郡王的人对她们伸出了援手。她并不担心师父受骗,只因看透了世事炎凉的她们有一套自己和人相处的方式。无功不受禄,即便生活困窘,在那位郡王提出要资助师父之时,师父没有接受其他财物,只要了一些纸张。
毕竟她和师父刻树皮已经刻累了,平常自己造纸又麻烦。
“哦,那个什么秦国的郡王说下午还会过来,”女子一边穿本子一边道,“说会带笔墨来,要和我聊聊修行的事。”
“他说话还是挺有意思的,有不少东西值得记下来,多穿些本子估计能派上用场。”女子穿着纸张抬起头看向树顶的天空,神情平静,“我倒是许久没见过能那么安静听我说话的人。”
她的那些奇思妙想正常的古人根本受不住,常常没听几句就跳起来骂她离经叛道,或者区区一个女人有什么资格对修行大放厥词。
区区一个女人么?女子眸光冰冷。
“是吗?”小女孩眸光有些复杂,看着对面的女子神情不满,“那师父倒是遇上知己了。”
“什么呀,小小年纪乱吃醋,”女子哈哈笑了,伸手勾了勾小女孩的鼻子,“师父最大的知己,永远是你。”
……
……
永远是你。
在周围修行者嘈杂的掌声中,嬴抱月从过往的美好记忆中回过神,定睛看着台上黑盒中那些熟悉的线圈笔记本。
台上的五个黑盒已经打开了三个,但守经奴退到了两侧不再开盒,台下的修行者也无人敢多问。
只因众人已经提前知道,虽然东吴有五本太祖手札,但中阶大典的参加者只有资格看三本。剩下的两个盒子内容更为精深,寻常人根本没资格看到,此时只是抱过来充场面。
太祖手札何其珍贵,能看上三本已经是三生有幸,有哪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敢奢望一口气看上五本?
嬴抱月环视四周,只见周围少年们只是专注地凝视着台上的黑盒,像是看着什么稀世珍宝。
稀世珍宝么?
“战国七年南楚初阶大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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