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柏和严苜娘对视一眼,严苜娘眯了眯眼,微微低头道:
“盟主,依属下之意,翼盟本就是为了天下苍生之福而存在,如今天下大乱,争权的三方无德无能,偏偏都不把百姓的死活放在眼里。咱们翼盟所为是天下苍生,不是为了某个皇帝能够坐稳龙座。
如今倒不必理会陈笪帝。而且如今陈笪帝把咱们翼盟看做了头号敌人,三日前,咱们长安的几个产业被他查抄充公,连‘拥黛楼’也没能幸免。
属下已经令长安城几家产业的掌柜撤离,恐怕接下来咱们有更多的产业会被发现查抄。盟主您还得尽快拿个主意。”
安亦池幽深的目光在座下的下属们脸上一一扫过,众人低下头,他们的心思主子早已知道,但主子的心思他们却并不清楚。
“姑姑,你的意思我明白,你们所有人的意思我都明白,先让咱们的人撤到安全的地方,今日我有些累了,明日咱们再商议具体的细节和下一步的措施吧!”
严苜娘心头的大石落下,其他人的脸上看起来也轻松了很多,主子这句话应该是基本上应允了他们的想法。
百年来,翼盟兢兢业业辅佐朝廷,为朝廷安稳,百姓日子富足做了很多事,翼盟中人从来都是默默无闻却毫无怨言。
但自从陈玄帝登基以来,翼盟行事处处受制,翼盟的人在执行任务中屡屡受阻,轻则受伤,重则亡命,而这些,都是他们为之付出的朝廷带给他们的,也是陈玄帝这位皇帝带给他们的。
辅佐辅佐,也要看辅佐的皇帝是不是明君,陈笪帝比之陈玄帝有过之而无不及,不管为天下苍生,还是为翼盟以后的出路,反了这个朝廷才是唯一的出路。
出了议事厅,安亦池回自己的韶涵阁换了衣裳,然后去了安家众人下榻的海风院,他先去拜见了祖母,祖母却正在安睡,他想了想,便转身去了父亲的屋子。
安沐华早听说儿子回来了,安亦池进门之前,他正在屋内焦躁不安地踱着方步,不断握紧与张开他的拳头,显示他需要释放在他体内积存的激动和沮丧。
看着站在眼前比自己高了小半头的儿子,他脸上满是郁闷。
自己的儿子养了十几年,却从老母亲那里知道,他从来认为懂事的有些木讷的儿子竟然是大名鼎鼎的翼盟盟主!
这三个多月安沐华一直过的有些晕晕乎乎,不知是惊多一些还是喜多一些。
“你...你坐下吧,”他指了指面前的石凳。
安亦池却把掀起外袍,‘扑通’一下跪在父亲面前。
“父亲,请恕孩儿不孝,连累家中长辈离开长安,千里迢迢到了这个与大陆隔绝的小岛上。”
安沐华伸手忙扶起儿子,他现在的心情有些奇怪,实在不能把眼前这个明明是自己儿子的人当作儿子一般教训:
“起来吧,为父没那么糊涂,若不是你告诉祖母,只怕如今咱们全家都已经下了牢狱。”
安家众人离开长安时,安亦平却不肯放弃眼前的高官权势,执意留在了长安。陈笪帝登基后便把他下了牢狱,威胁安亦池不回长安,他的亲哥哥便会被问斩。
安亦池在父亲的对面坐下,淡淡笑道:“父亲不用为大哥劳心,孩儿已经令人救了他,将他和大嫂安置到了妥当的地方。”
安亦平点点头,他发现面对自己的儿子,他越来越紧张,竟然手心里都有些冒汗了。
安亦池的神态却有些踌躇,从未有过的迟疑、忧虑、不安,像一条条扯不断、理还乱的蛛丝缠绕着他,他看着父亲,声音颇有些低沉的说道:
“父亲,若是有一天,孩儿遇到了两难之事,一边是祖训,一边是翼盟的生存,孩儿应当如何选择呢?如果孩儿的选择与祖训相违背,祖父会责怪孩儿吗?”
安沐华稳了稳心神,自己的儿子显然陷入了两难之事,而且是大事。
“孩子,为你父,我自然会让你遵循祖训,但是,为旁观者,为父会告诉你,做正确的事情,而不是好的事情,以你现在的身份,恐怕无法做到忠义两全,那就做正确的事情就好!
你祖父一声耿直,虽有些愚忠,但不是个糊涂的人,你做事是为一己之私还是为了天下公义,他是会看到的。”
安亦池点点头,心里的大石稍稍落下了一些。
从父亲屋子里出来,他径直去了流云苑,那里居住着墨若璧一家人,墨池自然也会住在这里。
拜见了墨若璧夫妇,又与墨若璧交谈了片刻,待用过晚膳,柳顺娘很有眼色的叫墨若璧帮忙,留了墨池和安亦池二人在书房里说话。
从安亦池进门,墨池便觉得他的情绪颇有些无奈和低沉,虽然他一直与父亲有说有笑,但笑容中却带着隐隐的忧心。
书房靠窗的桌案上摆着一盆四季梅,小花骨朵儿迎着阳光开的正盛,墨池拿起桌上的小壶,给花根下洒了些水,也不看安亦池,声音带着笑问道:
“我们的盟主居然也有愁眉深锁的时候,方才你那些属下可是为难你了?”
安亦池走过来,从墨池手里拿过小壶,转头看了看门外,门外的院子里空无一人。
他伸手揽着墨池的腰,挑眉笑起来:“是愁眉深锁啊,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把媳妇儿迎进门,从今日起,想要抱抱自己的媳妇儿都得偷偷摸摸了。”
墨池小脸一红,是气的。这家伙也不看看这是哪里,要是让父亲母亲看见他俩,她的脸就丢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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